我失魂落魄地活着。有一天晚上,我在床上翻开《海涅诗选》,看了几页,突然有一个冲动,我要去通宵,把这本书看完。这并不能说明我多么喜欢这本书。我只是想去通宵,把这本书看完。
我夹着这本书走出寝室,可能有同学问我干什么去,我回答他我去通宵,可能没人问我。走廊上很多捏着面盆走的人,他们可能去盥洗室洗洗睡。看门的老头坐在桌子后面,他可能在喝酒,黄酒,装在搪瓷碗里。迎面走来夜自修回来的人。他们都回来了,我一个人出去,这种感觉真舒服。我将白白多得半个夜。
我到东横教学楼。这里的教室他们说通宵。二楼铺着地板,一个可以坐二三十人的小教室。教室里坐着三四个人。后来走了,只剩下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同学坐在后门那边。我不时地回过头看看她。外面的教学楼全部熄灯了,似乎可以听见女生寝室楼传来的嬉笑,也可能是楼下经过的两三个人。路灯亮着。
我不断地看页码,计算还剩下几页可以把它看完。这本书没让我看出喜欢和厌恶,真没劲,这个世界,我想要做点什么出来的。到一两点的时候,我想出去走走。我这么想,就这么站起来,这么出去走走了。地板发出特别大的声响。那个女同学趴在桌子上,我觉得她在睡觉。
水泥路给我特别开阔的感觉,路灯也是,特别亮,路边的楼很高,黑乎乎的,我兜了一个小圈回来,篮球场特别空旷,我有点想死的感觉,很恍惚的一下,我想从篮球场上穿过去,如果第一次看见,我会穿过去吧,好奇穿过去了会是什么。
我往教室里走,走一圈还是要回来的。有个人在楼下叫住了我,很奇怪的是,他突然叫我也没有吓我一跳。他说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在通宵。他说在哪里。我说在楼上。他说,以后通宵不要出来乱走。没问题的。我走上楼,继续看海涅。那个女同学已醒来在看书,腮帮子靠在小臂上。我走过去问她借笔。她说只有一支红笔。我说不要紧。我大概在书的背面写那晚的情绪,不记得怎么写的,肯定和现在写的不一样。写完,我把笔还给她。我看完那本书了吗。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很冷。我后悔出来通宵,人很累。竟然度过了四年大学。后来我听到了鸟叫声。天亮了,学校里原来有这么多鸟,鸟原来在早上这么会叫,我有些烦它们这么会叫。我起来,那个女同学还在看书。我走下楼,外面的雾很凉,我抱紧胸口,天在亮起来,鸟不知在哪里叫。做人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