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蓝天白云下的2幢水泥楼房
今天，我和张三和李四（女）先后出楼，我和他们挥手作别了，看着他们走在前面，我押后故意放缓了脚步，还在树荫下有眼没心地扫描了一页杂志，我想他们应该走远了，合上杂志夹在腋下，快走到地铁时，我看见他们斜刺里从便利店走出来，我下意识地慢下脚步——不要搞得好像跟踪似的——回身走了几步，前面有个修车摊，修车摊前面一片阴凉，我站在阴凉里，贴在地上烘烤的影子被阴凉遮盖了，一个中年男人俯身推滚着一个宽厚的汽车轮胎小跑过来，裤兜里的两样东西掉了出来，他意识到了转眼一看，轮胎脱离了他若即若离的双手，像学步的小孩歪歪扭扭地朝马路中央滚去，他只犹豫了半秒，不管掉在地上的手机和皮夹，解嘲地笑着，先赶上去把轮胎赶回路边，我的视线被墙挡着，七八辆自行车从墙后平冲出来我才看见它们，本来我以为会有汽车，自行车差点被擅自滚动的轮胎妨碍了正常的行进路线，有的已经在心里发出了避让指令，但被第二个“不用避让了”的念头赶上，所以前轮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继续和后轮前后一致地前行了，我不惊不乍不悲不喜无怨无悔地看完了这个插曲，不知怎么地，我抬头望了望，不知是什么使我这么做，也许我的意识意识到了天空的异常，但我没意识到（自己意识的变化），我抬头望了望，我就吃惊了，为什么那两幢楼显得那么高，在这六七年里，中间断过3年，还剩下四年左右的时间，我每天经过它们至少一次，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它们这么高大，我数了其中一幢，20多层，那么另外一幢不用数，大概也这么个数，它们顶着铺着粼粼白云的天蓝色的天空，显得那么高大、峻伟、方正，转头一看，这边的两幢也是，那么独立、干脆和伟岸，那么顶天立地，我都想手边有相机了，现在我回忆起来，可能是因为天空铺了一层云，让天空无法依存的高远有了限度，变成了可以衬托楼房的背景，所以我想起一条被衣夹子夹着背脊、高悬着晾晒起来的鲸鱼，天空那么巨大，也许它就长着、白色的鳞片。
2010.7.3


118.3个在公共空间哭泣的女人
昨天下午，路的对侧走来一个女人，我觉得有点异样，她的眉眼挤在一起，仔细一看，她在哭，只看了一眼，她的头一低，两鬓的头发垂挂下来挡住了双颊，好像制造了一个安全的帷帐，她可以在遮挡了别人眼光的世界里放松地哭了，我看了都有点羡慕，我想起有一天在地铁中转站，有个女人蹲在地上哭，眼镜放在脚边，头抵在墙壁上，一手举着电话，两边的头发也垂挂下来，我们甚至都看不到她的脸色，也看不见电话，她在哭诉着，她的一只手举着，很像是在打电话，在头发的帮助下，任凭身外的人山人海一茬茬地来去，我只管哭我的，你们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还有一次是小区门口的人行道上，也许就在一个礼拜之前，更久远的太多了，我们经常可以看到有人在家外面哭，我看见一对情侣相隔两尺对峙着，经过他们时发现那女的原来在哭呢，双泪纵横的，我刚好听见她说：我不要道歉，道歉有什么用？！这词很熟，女性立场的专用句子，那好吧，那你猜你男朋友要什么，什么对他有用，什么才能暖和他的人心？我没听见或看见男的回应，已经走过他们了，走往前面去。
2010.7.3



116.头顶的大蓝啊变成了大灰
那是在很久之前的两天，我坐在电脑前面，手搁在键盘上，双肘自然下垂，左肩与右肩平齐，屏幕略高于视线15度，在这样的姿势下面，我写道，Bob啊，我要让你烟熏火燎的嗓子停会儿了，我的耳朵需要宁静一会儿，我承认，你确实是个牛屄（记得还啊)大了去的诗人和歌唱者，你即使闭嘴，我也承认你三日、三年，三生？文字的牛马走，在更久远的三天之前，我坐在367公车热浊的空气里，在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那个位子，位子侧前方有根扶手杆，瞌睡的时候，额头会撞在上面，然后你发现，扶手杆上还铆着螺丝，螺丝撞在额骨上特别疼，额头的皮肤很薄，就是这样，外面的空气啊，也是这么热浊，你感到一层腻汗粘附在皮肤上，整整一层，毛孔和汗毛就像万千吸脚，从头到脚，有皮肤的地方就有汗，你的心快爆了，充满深深的厌倦，挤满眼前的人多么令人厌恶，他们多么像有头有脸的人彘啊，当然我承认，我也是，今天早上，我坐钻到地下的地铁（这不废话吗），手捏着一本《读书》，我不时地被气笑，上面这么多有知识没见识的人类代表啊，看着这些“学术”笨伯，我充满了良好的智力优越感，我从地底走上来，换乘另外一辆在地上跑的地铁，扣着大棚的站台呦，点下题，透过你，可以透视到外面的天空好成了大蓝，在更多的空气里，我会吸气得舒服点儿。
201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