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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会不会着凉啊同志
天凉得很快,又到早上了是吧,从楼道走进外面的空气里,猛一个交接,斜穿过那块水泥空地,四周单列着一行支离扶疏的树木,有人在橘黄色的铁器上漫步,有人在乒乓,空气里照满了阳光,线条分明,眼前一切很明亮,一个左手畸曲成肉钩子的人坐在老树婆娑的倒挂枝下,脚边摆着一个鼓鼓囊囊、泡芙一般的塑料袋,这人至少见过三次,脚旁摆着一根拄杖,妥帖地靠在水泥地和水泥围条子交接成的直角里,一条狗陪着,每次都是这条狗,黑狗,瘦削精干的样范儿,这人把一个污绿的网球往空中一扔,这狗就跳踉着扑去追咬,至今还没中毒而死,这回它蜷缩得像只猫像条蛇,毛茸茸的一圈有点恶心,会不会着凉啊同志,那回见着的是,那人虚掷了一下球,那狗纵身奔去,没球啊?!半空扭身回顾,那一定格矫健得很,相当滞空,那人乐得不行,高兴地大喊大叫,狂笑着说:宝贝,挨蒙了吧,球在这儿呢!他把球真扔出去,那狗颠跳着追捕过去,那人乐不可支,连连转头看周围的人,看啊看啊,我的狗多傻啊多棒啊。(南郊猛虎不敢射啊云中白鹿骑不得)他的两鬓和后脑勺的头皮都刮青了,头顶一撮鬃,像鸡冠像鹅头,脸形像乌白丸,乌白丸像张楚,把狗杀了他一定活不长吧,像不小心杀了那可恶老太太的三条狗,她就犯心脏病、大快人心地死了,那日在麦当劳,见以前常见的那个戴金框眼镜的疯子,把头发理了,像把布条剪成了青草,干干净净地坐在一把蛋黄色的椅子上发呆,又新见了一个流浪汉,三十来岁,髭毛很长了,脸倒还白净,脚蹬干干净净的皮鞋,西裤也齐整,就是上身的白色长袖T恤实在有点脏了,都灰黑了,他愣愣地坐了好久,过了会儿走到外面斜倚在墙上抽烟,还见了两个浓妆艳抹的女的,一个女的给一个女的上课,上课的说,你看过《小王子》(她说的时候没说书名号)吗,为什么他这么爱那朵玫瑰,因为他付出了太多时间,他不愿意失去了,还有,就是玫瑰会撒娇,女人有时候要会撒娇的,但要有个度,你要对男人放手,但手又不能太松了。听课的不太耐烦听她上课,看来主要想倾诉,她说啊说啊,声太小,收不到音,还有一天是见着一对男女,女的高大不丰满,她说,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了吗?男的说我在忙。你忙我不忙啊,你为什么关机?我没故意关机,没电了。那你知道我在这里等着吗?我不是来了吗?我一直在这儿站着。那你想我怎么样啊?……一直说说说,想让我走啊。你走。走就走。他站起来就走了,女的愣的两秒,站起来追将出去,那天我又见着那流浪汉了,还穿着那件黑芝麻糊般的T恤,冷不冷啊同学?他一直盯着我,盯得我发毛,就低头不看他了,死就死吧,过了会儿他说,哎?我看他,他说了句啥,我说,嗯?他朝嘴做了个扒食的动作。没带钱。他说噢,过了会儿,他又跟一个女的要,那女的没抬眼看他,他出去抽烟了,他烟哪来的?201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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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智正

孙智正

753篇文章 6年前更新

浙江嵊州市人,打字家,写小说、句群、字行,著有长篇《青少年》、《我们去干点什么吧》、句群辑《句群和字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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