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蔗糖


有一天,真猪从稻香村买了椰丝球来吃,我吃了几颗,觉得好吃,又去买,同时买了摆在旁边的麻团,麻团小小的,跟玻璃球差不多大,可能叫麻球更恰当,在我的概念里,团很大,球有时可指小。我吃了一下,觉得麻球超好吃,大概是面粉浸透过某种甜汁,使劲煠,煠得开裂,但没裂到露出馅儿,馅儿甜甜软软的,麻球球面上附着芝麻,还抹着一层甜汁,感觉像蜂蜜,入口松软甜蜜。我查了一下,他们网站上这么介绍:麻团为京式传统油炸糕点,外观为圆形,表面粘芝麻。稻香村在传统工艺配方的基础上加以创新,皮面中加入酥油,内包优质枣泥馅料,表面芝麻紧密,开花但馅料不外漏。入口酥松、绵软、香甜;细细咀嚼,芝麻仁、枣泥、蜂蜜等特有的香味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我反思了一下,虽然我现在超喜欢吃辣,但对甜食仍旧没有抵抗力,可能因为是打小的吃食习惯。我记得小时候就吃喜欢豆沙馅的月饼,对那些咸馅的、什锦馅的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些死贵死沉的广式月饼,馅儿压得那么严实,根本不是给人吃的,我只啃外圈的面皮,这么说好像我很挑食似的,其实又不是,我不知道,反正我一定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小时候有两种糖,一种是白糖,一种是古巴糖,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印象中,家里好像只有古巴糖,古巴糖在我们方言里的发音有点奇怪,像“苦巴糖”,因为偶然的机缘,长大了我才知道是古巴糖,这种糖放在浅浅的高脚碗里,冲热水进去,用筷子溜溜,很快就化开了,喝到最后,水脚里会有一些渣滓,你可以视而不见地喝掉,也可以倒掉,反正只是一些没有完全化开的糖渣。


我喜欢,也可能是习惯热水冲下去后,古巴糖冒出来的那股甜香,冲白糖就没有,一直到我长到很大,一直以为白糖是糖里的次品,没有古巴糖好喝,后来,古巴糖不见了,好像出现了红糖,红糖也不常见,迫不得已喝了几次白糖之后,发现白糖水好像更干净,就是甜,好好地尽到了糖的本分,又没有其他异味(比如香),从我现在的眼光看,客观地说,白糖长得也比红糖或者古巴糖好看,白糖那么莹洁坚硬,一个个像小小的立方体一样,非常有工整,有工业感,古巴糖和红糖像烂泥,如果要比喻的话,椰丝球、麻团就像星球好了。


后来我又知道,原来古巴糖是政治糖,本质是蔗糖,中午在看“小庞和詹姆斯”的一集,很早之前就看过了,又看了一遍,内容是它们要给婆婆送山苦瓜和黑糖。看到片子里介绍,黑糖的原料就是甘蔗,关于甘蔗,我有一大堆话要说,先不表。我就想起古巴糖,晚上吃着麻球,不知道怎的想起小学三四年级,住到小姑家,第一个冬天过年时,天空下了好大的雪,在小姑家的平台上平铺了一层,雪里一个脚印都没有,我和哥哥还有小姑夫走了上去,我对平台上的那株烟囱很好奇,烟囱口上也积着白雪,像戴着银口套似的,烟道里依旧黑乎乎的,像没挖干净的鼻孔,我捏了个雪球想从烟囱里扔下去,小姑夫说不行啊,雪球会掉下来,溅起火灰来的。就是会把厨房弄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从糖想到雪这一幕。


我就没把雪球扔下去,我还想起小时候走亲戚,每户人家都会泡很浓很浓很甜很甜的白糖像雪山一样化不开的蜜枣茶、金橘茶,后来慢慢没人泡了,如果你再泡,显得你很悖时,我记得喝到最后一碗是二姨家的,甜得齁嗓子,简直难以下咽。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把我抱在怀里,从外婆家的侧门走出,在巷子里,她亲吻我的胳膊鼓起腮帮子唔唔唔地吹气,那时我该多小?然后我还记得,我们全家四口还跟爷爷奶奶姑姑们住在一起,我们四口人住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家里人都叫“大房间”,我记得床杠上挂着好几个衣架,其他的,我全部忘记了,房里的摆设等等任何细节,只记得衣架和大房间的气氛,我的感受还能回到那个房间里。我也不记得那时多大,好像还不能自己吃饭,因为我还有印象,坐在灶间门口的竹椅子上,我妈喂我吃饭,太硬的食物,她会先嚼一嚼再喂我,前几天我刚好看到有个字形容先嚼再喂,就一个字,现在想不起来了。我查了一下,原来是哕,哕饭:细嚼之后吐出来的饭。
201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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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智正

孙智正

753篇文章 6年前更新

浙江嵊州市人,打字家,写小说、句群、字行,著有长篇《青少年》、《我们去干点什么吧》、句群辑《句群和字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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