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埠头》
昨晚快速地喝了两瓶酒,酒装在蓝瓶子里,蓝瓶子空了好像从来就没装过酒。有点醺,《埠头》就搁下了,我躺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儿,拿不准何时是最佳时机。
昨天早上,我在浴室洗一件棉衣,觉得浴室确实需要浴缸,可以洗衣服,我在水龙头下,找了个家里最深的面盆,橙色的,水冲下来,全部被棉衣吸收,棉衣鼓鼓囊囊的,像一个水泡,稍微动一动,衣服的边边角角就擦到旁边的瓶瓶罐罐,我只好腾出手,先把洗手台清理一下。盆子里积不了水,等一下该怎么汰?这时我就觉得,人确实应该活在山高水阔的田野里。
我想起家里那个像床那么宽阔的洗手台,可以晾被子的晾衣绳,院子里,阳光照进来,衣服上升着水蒸气,就是这样。在逼仄狭隘的浴室里,我妈就蹲在地上洗,把浴室地板当做洗衣板,我想起老家的埠头,做在河边和池塘边,水泥面,颗粒很粗,不墁得太平,底下是磊磊的岸石,石缝里有螺蛳,摸出来可以卖钱,所谓的本塘螺蛳,据说特别好吃,“下路螺蛳”(从外地大批贩卖来的螺蛳)不好吃,儿子不给生活费的老子,可以下塘摸几颗出来,泡得手皮起皱,卖的钱拿来抽烟喝酒打麻将,花完再去摸,螺蛳生生不息的,何况塘又有这么多,村子里有,村子外面也到处都是啊,那么多野塘呦~也有鱼躲在石缝里,不过它们都躲得比较远,一个池塘做好几个埠头,附近的人家都来用,冬天太冷,夏天傍晚最热闹,几家几户的妇女在埠头上洗衣裳,有的浆,有的汰,有的拿棒槌打,多么广阔的天地啊,可以把整件衣服扔进池塘汰!
那该汰得多么干净!池塘里还有人在洗澡、游泳,满满一塘闹哄哄的人,挺神奇的,有时有些人高兴过头了会打架,落下来的鼻血染红一块塘水,马上就扩散得看不见了,也有一些不懂事的小女孩,跳进水里屁股后面冒出红墨水,也有一个老头每天拉下内裤,坐在埠头认真地清洗阴部,引得小孩和妇女们窃窃私议,还有一户人家喜欢在埠头淘米、洗菜、刷锅、洗碗……后来据说塘底的水井淤塞了,没有活水来,塘越来越脏,小孩跳进去洗澡,起来身上毫毛被脏东西涂黑拖长,像头发似的历历可数,慢慢没人去洗衣做饭了,现在彻底变成了垃圾塘,附近的人家都往里扔垃圾,我听说太平洋上有700万吨垃圾聚集在一起,形成了6个法国那么大(那究竟多大?)的新大陆,好神奇哦,我要拍个科幻片。
还有一些拿沙土填埋走池塘的一角,变成自家的院子,剩下的那点水面,长满了野草,也不知长在垃圾上的,还是直接长在水上,埠头用不上,大部分人家在自己院子里做个洗衣台,在自来水龙头下洗,偶尔他们也会怀念一下埠头洗衣的畅快,而我缩在更小的洗手台上不见天日地洗衣,觉得怀念埠头也不对,不怀念也不对,有没有皆大欢喜的选择啊。
201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