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写《有点疼》的时候，是不是和小说的地点时间一样，是北京的冬天？
孙智正：是的，写的时间就是小说后面的时间  小说的时间是在好几年前的冬天。
记者：呃，一月一号，横跨了一年……有没有私人的特别意义？
孙智正：没有，就是写好的时候刚好是1月1号。
记者：小说里似乎没有明确表示年份，你说小说时间是好几年前……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小说是你生活里发生过的事？
孙智正：里面有些事情是发生过的，有些没有，比如看网友是真的，但跟网友之间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情绪和一些事，则可能有些发生过，有些没有。有些发生在这个身上，有些发生在别个身上，只有讲的语气是真的。
记者：虚构里掺着真实，这对气氛的营造有很大帮助吧？
孙智正：嗯。
记者：哈哈，你信不信我能指出你虚构出来的一点？
孙智正：我很好奇。（记者注：非常给记者面子。）
记者：就是小说里，你提到“我”打字很慢，拼音不好。我的体会告诉我，这点显然是假的。
孙智正：（一个笑脸）以前慢。现在也不快，快了点，感谢紫光。

记者：《有点疼》里，写的几乎全部是一些普遍意义上很平凡的细节，让人明显感觉到的是控制力。你是不是刻意控制出这样平淡的效果？
孙智正：我不知道，很可能是，一般是自己怎么写舒服就怎么写下去，可能平淡和你说的控制让我觉得挺舒服的。
记者：小说里几乎没有较为浓或激烈的句子，在情绪应该有波动的地方也会作规避的处理，这些波动让你不舒服吗？
孙智正：我喜欢很克制地抒情。描述可以做到抒情，不直接说快乐或者悲伤，会更好点吧。也不要议论，也不要骂人，也不要哲学，描述就差不多了。
记者：这种克制需不需要很用力？我的意思是，有时难免会有些滥情的冲动，你试过吗？
孙智正：大概习惯了克制，没觉得用力，而且也好像很有少有滥情和激情的时候。可能有了也不自觉地克制下来。
记者：小说里主角想揍易凯，那是唯一有激动的地方，但那是压了很久后，在疏淡的描述后突然写出来的。因此气愤的感觉很淡，让人感到更多的是一种孤独。
孙智正：如果他当时在面前的话可能真的会打他，但是天这么冷，你回到家就没有火气了……孤独不需要维持，总是在那里的。
记者：小说里主角是很被动的，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甚至人与物之间的关系也很被动，总是发生了什么后，他才作出反应。跟整个小说的调子很搭配。这是制造孤独感的元素之一吗？
孙智正：没有想到过这是元素之一。但你一说确实好像是这样的。
记者：事实上，比方一开头主角想跟那个孩子回家，这些情节会让我想起《麦田守望者》。
孙智正：我常常做梦，梦见自己在别人家墙角或者床底，看别人家的生活。路边经过的某个人，也会让我想像他的家是什么样子，这挺让人好奇的。《麦田》他们说是本好小说，值得再看一遍，有个朋友也说，他看我的小说想起了《麦田》。
记者：你常常会拿梦作为小说材料吗？
孙智正：没有过。我只是举个例子。高中时想把所有的梦记下来，梦太多，不可能。
记者：呵呵，是的，看小说里逼真的细节，的确不像有梦里的痕迹——但却有回帖说这篇小说像梦游。我想起论坛上有人说过，没有比真实更能致幻的了。
孙智正：是的。就是那种进入不了，走神的状态，致幻。
记者：虽然你的描述相当有耐心，而且气氛是抒缓的，但我留意到其实节奏是相当快的，你很少在一个动作或一个景物里停留三句以上。我觉得有些地方是能适当地写得更仔细，你认为呢？
孙智正：是的，其实很躁。可以更仔细点吧，可以再剪裁剪裁，详略得当什么的，技术可以再完善些。

记者：我要说到很具争议性的一点啦，就是钟点房那里。
孙智正：嗯。
记者：那几乎是小说的高潮部份，你选择一笔带过的处理是出于什么考虑？
孙智正：因为应该是高潮嘛，所以我就要一笔带过，就要没有高潮。
记者：故意让读者的希望落空？
孙智正：写之前我没有想过，但写到那里，觉得似乎这么处理是好的，觉得笔已经够多了。
记者：在骨节眼上，“我”拉了小西瓜的手后，下一句就是后来提前离开了。中间是有空白的，跟前面什么都要交代清楚很不相符。童末说可能是因为拘谨，希望你说说呢。
记者：哦，冯兵也想你谈谈。（很像现场接听观众的提问电话，哈哈。）
孙智正：先等下啊，我回去看下先，哈哈……看到也有人回帖说跳过去好的啊。就像他们说的那样。
记者：是啊，两种意见，你谈谈嘛。
孙智正：我想想啊，我不知道怎么谈，我在写之前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什么详略得当啊这些，不需要考虑这么多技术问题，我是这么想的，小说最关键的是找到讲述的语气。我在写到那里的时候，也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比如是不是高潮了，是不是详一点，还是故意点，我只是写道那里，以自己觉得最顺的方式，最舒服的方式让它继续下去……这样说的太随便，如果一定要说出个道理的话，我就是故意让小说没有高潮。最好连结尾都没有，莫名其妙就结束了。这是我的一个喜欢，就像喜欢吃辣，说不出太多道理，更像是一个习惯。

（记者：半脸狰狞。）

两个人，一个人在写
从卧室到厨房，就像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远远的地方。窗户外面非常安静，对面楼房亮着五六个窗口，路灯很亮，它照亮那么一片地方，还有前面平房的屋顶。厨房的地板很干净，一只铁碗里放着清洁球和半根大葱，这只铁碗底下还套着另外一只铁碗，看上去像只有一只。我们两个人呆在这个房间里，呆了五个多月，看来我们还将继续呆下去，和我们一起在这个房间里的是，三条金鱼，好多花，和一篇正在写的长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