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这样一个故事:春琴是个盲女,从小性格乖戾,仆人佐助,身心从小饱受春琴摧残,但他似乎甘之如饴。后来春琴乖僻的性格得罪了人,有人乘她熟睡的时候,拿一壶开水浇了她的脸,让春琴最痛苦的不是肉体,还是想到别人会看到她“备受摧残的容颜”,尤其是被佐助看到。但是歹徒没有想到,佐助将计就计,想了个很绝的主意,拿针刺瞎了自己的双眼,佐助认为只要“我也成了盲人,就等于师傅并没有遭受这样的灾难”。他的师傅、主人,同时也是恋人的春琴与他相拥而泣。
根据谷崎润一郎的描述,针扎眼球好像就像扎一个比较坚硬的气球,稍用点力扑哧一下就进去了,几乎没有痛感就失明了。这样的描写单独拎出来看有点可怕,谷崎润一郎也自称是“恶魔主义”作家,其实整篇小说里这样的文字很少,通篇是作者在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讲些很日常的事情,比如弹弹琴、吃吃饭、遛遛鸟。故事先是讲作者“我”去拜访春琴和佐助的墓地,他一边研读《春琴传》,一边探访知情人,判读《春琴传》的真伪,看上去像是一个有点好奇多事的读者,在观读春琴和佐助奇怪的一生。
小说文字平静内敛,喜用概述,偶尔白描,很有日本文学的古典趣味,偶尔又会跳出来用些高楼大厦的现代意象,作者,或者是这个“我”有时也假装以现代人的眼光旁观春琴的所作所为,谴责、挖苦她几句性格过于高傲怪僻,一会儿似乎又在歌颂佐助的行为,还有点艳羡佐助的福分。小说最后是一个和尚听到佐助自瞎双眼,欣赏他“转瞬之间断绝内外、化丑为美的禅机”,听上去很像是作者的感受。
这样的故事,好像是中国梁祝的“变态版”,畸形的虐恋不知感动你,还是吓到你——我们好像很难分清这是个“爱情片”还是“恐怖片”。提起日本的审美,似乎很容易想到 “菊花和刀”、“樱花下埋着尸体”这样的词句。
日本人好像习惯趋于极端,喜欢通过感官体验精神的极致,他们的神经好像比别的民族更为细密深长,不到感受的阴翳处不罢休,看他们的电影和文学作品都会有这种感受。用几个形容词去涵盖一个民族、涵盖一个国家的文学,很简单粗暴,只能算一种方便的说法。再用一个国家的文学特性去套一个作家更加荒唐,一个好作家本身是自足、独立的。也就是说,说到最后,我打算推翻前面我所说的一切。文论是很荒唐的,除非它能自足成为一个“文本”,除非批评者本身是个“作者”。
最后引一个谷崎润一郎有名的故事结束掉算了:
“日本著名小说家谷崎润一郎在《阴翳礼赞》中谈到了他对日本美学传统和传统建筑物的热爱。在这本书中,他极力赞美了与电灯相比的烛火之美。于是他的妻子让一位建筑师为他建造了一个新家。设计师骄傲地告诉谷崎先生,他曾拜读过这部作品,完全明白应如何建造这座房屋。而谷崎则立即打断他说道:噢,千万不要,我永远不想住在这样一幢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