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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5.《题目》

现在,2012年15:06分,十分钟前,我打算睡着,但好像越来越热,很烦躁,想摔东西,看了一下温度计,25.5,哦,可能穿多了,不应该穿十年前同事给我买的这件T恤,破得不成样子了,不好意思裸穿,但我很喜欢穿,很舒服,没有更舒服的了,因为和尚领的缘故么,我看看打到17:00会打多少字,刚才去高中同学群聊聊天,觉得好无聊,群是我建的,每个人都不一样,都自以为是的要死,有什么好聊的,我不喜欢聊,我喜欢别人听我聊,但是我又觉得很无趣,然后刚才我又去群里发了一句,等下去看,他们越来越赤裸裸地显出平庸,是的,我好像越来越看不起他们了,这样说,可能会让我好过一点,可能从来就知道,他们就是这样的,我就是不愿意撕破脸,不愿意把他们挡在外面,我应该学会向喜欢的人示好,不要仅仅当被人喜欢的人,下了雨后,天空呈灰白色,撕皮儿剥壳,我看了点张羞的《怪鸟》,接着,把《怪鸟》看完了,早上,我往文件夹下《苦妓追忆录》时看到《前面》的PDF,我把《前面》传到新浪共享上面,我经常去那儿共享,我不知道还要审核,我第一次传东西,要审核的吗,为什么,光栅把日光灯的光隔成一格一格的,我看了两眼,有点炫目,我在另一个群里聊了2句,我去纽约时报的网站上看了点有关bo的报道,接着我看完了,我还想把《极速复仇》重新看一遍,就看英文字幕,好像有些好口语的用法,我想翻2页《my secret life》,手边有一本《话语,图形》,好的,他用了个逗号,微博上有人在玩你手边的那本书第16页第四句是什么,我手边还有本《看电影》,他们还玩这种游戏吗,还有一袋煎饼,从下午一点开始放着,好像都放凉了,有点雾气,还有点雾珠凝结在塑料袋的里面,好像这样,可以在干燥的空气里收集水分,从人身上吸信息,这我不太会,她俩撑着好大的伞去买煎饼,结果顶风冒雪的,好像把一个伞角吹折了,我想起打篮球时,在红领巾桥那块,小指被折了一下,又被折了一下,很快地肿起来,比无名指大,好像指甲盖都碰到手背了,用冷水冲,咝咝咝的,好像有点疼,吃进去的,早上的时候,我站着看了点《批评和临床》中关于沙漠的描述,然后我上车了,睡着了,睡得不舒服,腿没地方伸,下车时,天在下雨,然后我走到地下,那些桥就像伞,阴暗坚硬,很多时候,我比较喜欢它们,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人太多了,可以死掉一点,然后地铁那儿,使劲推你背,被你推上去,还好了,没有挤太里面,坐一站就到了,我站在双子座大厦门口给高英打电话,她在家,给小宋打电话,让送一下伞,伞下面,鞋仍旧淋湿了,我想起,当时没有想起,当我现在想起早上的时候我想起,我想起小时候赤脚去雨地里蹚水去,才半个小时,打得太快了,不想打了。我回头看了一下,好多书名号,好多,那个吊架仍旧像机关枪坚挺着。2012.4.24


10.26.和孙猫猫散步

我妈在我脑后打开电视,开始写,我进门时,孙猫猫卷着袖子在厨房里玩水,我妈在切菜,我问,要给孙猫猫加件衣服吗,我妈说加一件吧,他现在有点感冒了,外面有风,她甩甩手,把手上的水珠甩掉,水甩掉后,手能又干燥又干净,刚才,电视传来急促的鼓点,看来是京剧,现在是某部电视剧,孙猫猫穿上那件带帽兜的毛衣,蓝色的,一年前的照片,这件毛衣还大得像斗篷,现在第一个扣子有点卡脖子了,我们出门,推开走廊门时,孙猫猫说夹着手,几天前,他去扣门框洞眼上的塑料帽,被这道门夹了一下,夹得右手中指上的苦皮皱起一大块,去掉苦皮后的皮肉很嫩,碰一下啧啧的疼,现在好几次经过这道门时,他会说夹着手,孙猫猫站在洗手池前面,卷着袖子赤手空拳的样子啊,好像要打水。

我抱着他让他复习了一下两个楼梯口上写着的安全出口,还有墙上画着的大大的4,4外还围着一个圈,我说这是?他停了一下说,4,然后夸自己,拖着长音说,真——棒!电梯里,他把能按到的按钮都摁亮,指着8说8,指着18说,这个也是8。出电梯,他跺脚,抬头看感应灯亮了,说灯亮了,一路朝楼外跑,他跑起来左摇右摆,完全腾空,像奔腾的企鹅那样,跑到楼口返回来,又跺脚,看灯亮了抬手指着灯说灯亮了,如此反复,他跑到草坪上漫步,草坪上有好多狗屎,他发现有个塑料罐,里面装着好多小石子,五颜六色的,葡萄籽那么大,一晃,喤啷喤啷响,摇了一会儿,举起来一倒,石子掉进草缝里,他的手胖乎乎的,还很笨拙,不好捡,捡了几颗就烦了,尖叫,胡撸,我给他捡起来,他又往地上倒,自己捡,蹲着撒了泡尿,他站起来跑,跑到小区外面,那是多么漫长的路啊,一直跑,门口西边,太阳照得到的地方,有一排平房,孙猫猫指着那儿说,小兔子小兔子。我想起我妈说过,有一天他们去看兔子了,那里有人养着兔子。她说的那里就是这里了吧。他走到马路对面,19路停着,售票员的眼睛又小又挤,所以她画着浓浓的眼妆,她的一只手搁在窗沿上,夹着半只烟,她看着我俩,烟冉冉升起,小时候我看《哪吒闹海》,里面有个词叫冉冉升起,有注释,说冉冉就是慢慢的意思,其实叫慢慢悠悠会更准确一点吧。孙猫猫傻傻地站着,说,公交车~不能上~从前面走到后门,从后门走到前门,直到售票员把烟蒂一扔,车门关了,车喷出气走了,售票员还撞撞旁边打电话的人,让他把烟也扔了,孙猫猫带着哭腔说,公交车走了~他目送着公交车,好像还想追赶。

我告诉他路边停着的是客车,还有货车,三轮车,摩托车,货车跟火车不一样,他已经能发现声调的不同了,自己发了两遍确认了一下,他带着我走到那个大棚门口,大棚里面卖菜米面,他突然朝前面跑去,我跟在后面,原来服装店门口有三台喜羊羊,老板娘倚在门框上,笑嘻嘻地递给孙猫猫一颗硬币,她的手心里还攥着好几颗,我还以为是一元硬币,孙猫猫接过,自己坐上喜羊羊,投币,喜羊羊说小朋友坐好哦,它就开始前后摇晃,唱歌,孙猫猫坐着,站起来,又坐下,下死劲转方向盘,拿脚踢一颗按钮,踢一下就发出一阵太空战的声音,旁边那个小男孩很安静地坐着让喜羊羊晃,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小女孩就更安静了,大概像神经病一样晃了五分钟,喜羊羊停了,说小朋友再玩一遍吧,我赶紧把孙猫猫抱起来,孙猫猫说买菜买菜。他意思是省下喜羊羊的钱买菜,我妈教他的。

我们走进大棚,第二个猪肉摊,孙猫猫熟门熟路地走进去,抬手指着灯说,灯亮了。老板娘笑着说,小朋友你来了。她又对我说,这小家伙真聪明,才一岁多,有些孩子还不会说话呢,那天我这盏灯坏了,他就指着这盏灯说灯不亮了。她说,经常带他来的那个是他奶奶吧。孙猫猫正要去拉一块肉,我拉住他的手带他走说阿姨再见,孙猫猫说阿姨再见。阿姨说这孩子真乖。然后每家店他都要进去,比如那家床上用品店,蛋糕店,买了一斤蛋糕。我厌了,不想打了,最后我记得我拎着蛋糕,一边吃蛋糕一边往南走,那块地方我们从来没去过,一个土坡挡住了我们的眼睛,天空上面有飞机飞过,月亮也升起来了,还有点缀的小星星,土坡那边应该是田野,西边还有一些破败的空荡荡的平房,两个村民模样的妇女牵着两条大狗走过来,我害怕它们把孙猫猫扑倒,这时有一阵风越过山坡吹过来,无尽的风啊,我从孙猫猫的兜里掏出纸巾给孙猫猫的鼻子擦鼻涕。

2012.4.26


10.27.和孙猫猫散步

我看到一朵杨花飘过手边,这真是一件令人惊诧的事,掉在桌面上,看来它白飘了,浪费了一粒,茶叶在杯底,举起闻一闻,闻到一股香味,它怎么做到散了这么久都没散完?我看见,望出去,都可以望见树顶,树林像平台一样慢慢升起来,我叫我妈先等几分钟,她先带孙猫猫出去了,我打开迅雷下东西,看微博,大概过了十分钟,她等不到我出门,带着孙猫猫回来,苏格拉底甩着词语链,挥舞结论的大锤到处砸人时,有没有想过,没有一个词语等于另外一个词语,他知道等号和→是没用的符号吗,除非等号的对岸和箭头的目的是本身,比如1=1,还有1≠0也成立,我回忆坐在地铁站椅子上想起的句子,这次,孙猫猫没有往草坪上跑,直接在水泥地上跑,跑过好几个楼道,指着入口说,不是家,有一个楼道口黑黑的,他探望了好久,跑回来说没事没事,他害怕的时候就说没事没事,他在楼前的盲坡上上上下下,有一个小女孩牵着爸爸和一个老女人的手走来,孙猫猫指着草坪说青草青草,青草长得好长,好像地里埋着的绿鬼,我带着他走到种着好多健身用具的地方,有个扭腰机,圆板好滑哪,我坐在椅子上,每一个器具,孙猫猫都要去看看,那把黄色的铁椅子他想爬上去,我没理他,他突然沿着步道朝前奔去,不知道要到哪儿去,我跟上,前面有个人在遛狗,一条好大的白狗,我们经过的时候,来了一条小花狗,去嗅白狗的屁股,狗主人说,大白,你看谁来了,你认识的。大白一撅屁股走了,小花追着屁股而去。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妇人被狗牵着,朝滑梯那儿走去。天空上面飞过好多飞机,有的人在打篮球,有的人在饮水器里接水。
2012.4.27


10.28.洗碗

暂时不想吃饭,等他们先吃完饭,我最后一个吃完饭,把饭碗和菜碗摞在一起捧到厨房,厨房里还有中午做蒸面的锅没洗,好久没有洗碗了,我把碗筷和锅放在洗碗池里,打开水龙头,水龙头的水哗哗地冲在碗上。
我妈在客厅听到动静说,放着好了,我来洗。
我小时候她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她会叫我去洗碗,笑嘻嘻地说给我们把碗洗洗掉啊。
有一次我在洗碗,邻居小内眷(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来串门,她看见我在洗碗假装吃惊地说,呀,怎么给他们洗碗啦。说完吐了吐舌头。
她跟另外一个小内眷关系很好,那个小内眷夏天买了两个西瓜,一手托一个靠胸上回家,路上遇到她老公,老公调戏她,你这是干嘛,里面两个外面两个。她嗔道,傻乎乎的。这个女人矮得要死,又很胖。
还有一家邻居做小工的,年轻轻长脑瘤死了,他兄弟还没娶老婆,帮忙操办了丧事,大家说,嫂嫂不用改嫁了,嫁嫁给他好了,就是换了张床嘛。果然,丧事完了之后,嫂子就摇身变成了他老婆。
两个小内眷过来串门,在我家聊天,捧西瓜的小内眷说,自家男人走过来我还好意思,第二个男人走过来,我是不好意思的,还是自己的兄弟,怎么好意思睡下去,我来睡的话,睡得睡不着。
吐舌头的内眷点头深表同意,是啊,怎么好意思。
过了不久,吐舌头的老公突然脑溢血死了,他们家做手工馍糍卖,早上四五点钟就要起来,举一个好重的石锤砸石臼里的米团。大家说,大卵袋就是累死的。
又过来不久,吐舌头的内眷招了个男人,她像大姑娘一样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出门了,院门长年关着,出门时不得以开一下,路上也不站下来和大家聊天,好像和大家互相看不见,他们家变得好神秘。大家说大卵袋做人真冤,做馍糍做出来的房子,自己没住几天,被二世大卵袋住去了。
小时候洗碗就用抹布擦擦,倒水喝时,水上浮着一层油垢,最多有时烧热水洗洗,每次洗完碗,我就觉得手油油的,要用肥皂洗下手,我妈就说我给他们洗完碗后,很讲究卫生的,要打肥皂洗洗的。现在抹布上挤上洗洁精,一抹,碗上好多泡沫,在水龙头下把碗转转,水一冲,泡沫全没了,碗显得好干净,洁白又坚固。

201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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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智正

孙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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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嵊州市人,打字家,写小说、句群、字行,著有长篇《青少年》、《我们去干点什么吧》、句群辑《句群和字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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