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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撕开的两头对折一下,变成两片螺旋桨,纸头拧得尖尖的,他拎着纸条手伸到阳台外,一放,纸条旋转着缓缓地下降,我们俩探头看着它降下去,一直降到一楼掉到地面上,他又开始做第二只,我跟他说你这个飞机太简单了,你会折复杂的那种吗?他不想学,风吹来,他的直升飞机一边下降一边还会在空中平移,我说这些飞机掉在一楼人家院子里,人家不会生气上来找吗,他说,他们不知道哪层扔出来的。我说那你们会往一楼扔垃圾吗。他说楼道那里有垃圾口可以扔啊,干嘛往下扔,哦,这样,新屋三间平台,东边一间住人,隔成两间,里面卧室,外间灶间,堂屋养鸡,西边那件放饲料放杂物,我和我哥睡竹眠床,冬天分两头睡一个被窝,脚暖过来了冻冰痒,我哥说互相挠冻冰止痒,挠100下一个轮回,睡一头时互相挠背,挠100下还要饶5下转圈挠,我爹很讨厌挠冻冰,说很脏,我还喜欢蒙头睡觉,我爹也很讨厌,他说被窝里的空气多脏啊,我吃饭时喜欢淘开水,我爹也很讨厌,他说都是跟我爷爷学的,我爷爷吃饭就喜欢淘开水,我爹说这样吃下去不好,我爷爷上厕所时喜欢看书,坐在料缸凳上坐半天,我也坐在料缸凳上看故事会山海经,都是爷爷买的杂志,看完下来腿都麻了,跟坐自行车三角档去城里差不多,有个谜语远看像县太爷坐轿近看像猴子捧桃,就是说你大便,还有说脚踏黄河两岸前头机关枪扫射后头大炮连天也是指大便,养了鸡后,堂屋的墙皮一块块往下掉,太熏了,鸡屎味,鸡毛散发的味道,鸡从来不洗澡,熏得墙皮一大块一大块掉,掉下来吓得鸡半死,鸡胆很小,乱叫乱跳,挤作一堆,压死好几只鸡,没多久墙皮都掉光了,鸡啄墙上的水泥沙子吃,露出光秃秃的水泥砖,它们的胃好像需要石子帮助消化,我爹说要在饲料里拌些沙子给它们吃,鸡还有饮水器,不好伺候,一天喂好几顿,晚上深更半夜的还要起来喂一顿,鸡长得很快,一两个月就熟了,长得比猪快,小鸡刚抓来时,毛茸茸的,好嫩,往鼻孔里打药水一只只的,夜里蛇爬进来,吞掉几只鸡,老鼠钻进来,不吃鸡,咬死好多鸡,吓死好多鸡,每只鸡都花好几块钱买的,小鸡很怕冷,冬天的时候地上铺着尼龙纸,搭着一个棚棚,棚里挂着好几只太阳灯,还生炉子,东郭有个养鸡的,为了取暖睡到鸡棚里,结果煤气中毒死了,大家说他是木子,鸡不会被煤气熏死,不知道为什么,有时鸡会得传染病,一下子死好多,这跟它们的居住环境又关系吧,挤太多了,空气也不流通,死了鸡的话,我爹会拎一只到城里找畜产公司的人看看,弄点药什么的,死鸡卖给卖烤鸡的,5块钱一只,平时要卖两三块一斤,卖鸡的早上,我爹我妈很早要起来了,拌一面盆糊状的饲料,用一根塑料管捅到鸡脖子里,塑料管接着一个铁皮筒,像打针一样把饲料打进去,我妈坐在小板凳上夹着鸡,鸡脖子咕一下鼓起来粗了好多,一只鸡至少能打进两三两饲料,我爹把秤砣底磨掉了一点,一般买鸡的人买了就走,有些去市场里的公平秤秤一下,差一个一两两两的也就走了,我妈说有一次有个后生来买鸡,长得文文静静的,但手里拿着一把刀,从洋车剪刀上卸下来的一半,他说你秤磅不要少了,少了我回来找你把你家鸡全部捅死,我妈连忙说哪里会少,算钱时偷偷少算了两两,杏真家就在我舅舅家贴隔壁,有一天打牌输了,回家被老婆说了两句,老婆怀疑他跟我三奶奶有事,已经讨了好几次相骂,杏真心里很烦了,说你再说一次我砍死你,他老婆不相信再说了一次,他就拿了薄刀砍他老婆,他女儿来劝,被他看了一刀,手掌斜劈掉了,只剩下食指和拇指,他儿子志明劝,头上砍了一刀倒在地上喊,杏真又砍他老婆砍死了,我舅舅家,嗨佬家,香苗家都听到杏真家里传出惨叫声,不敢进去劝,杏真扔掉薄刀,把铡草的铰刀下来,刀身很长,刀柄也很长,换了鞋,穿了长筒套鞋,拿了一支五节电池的电杆,拖着铰刀就出来了,铰刀太长了,刀头拖到地上,我娘舅他们躲在自家门后看,杏真说你们都别劝,别怕,门关上睡觉去,跟你们没关系,今天夜里我杀姓陆的人家。他老婆姓陆。他先去产新家门口等着,产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出来拎水,一铰刀砍死了,产新是我二叔叔的丈人,又去军安家,那时候军安才三四岁,他奶奶出来开门,一只手拿着灯盏,被杏真一刀砍掉了手,慢慢流血死掉了,这时陆家人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把受伤的人送医院去,陆老师家的二儿子陆明是个瘸子,平时很骁,做俯卧撑,练得手臂粗粗的,可以悬空的把身体平平地支撑起来,我爹说这有什么,他脚不好脚轻吗,正常人是不行,他跷脚么头重脚轻,稍微练练么就练出来了。陆明说那天他就等在院子里,坐在椅子上等杏真来,薄刀在缸沿上磨好了,横在大腿上,等了一夜杏真也没来,来了准备跟他好好干一仗,谁斩死谁还不知道。我爹说这个跷子,杏真附近村子谁不知道他,挑江时和人掼跌,四五个人都弄不过他,他一个跷子还这么骁,杏真一刀还不斩死他,产新也算是好佬了,一刀不是也斩死了,电杆照着你眼睛看不清爽,铰刀又快,你怎么挡挡。杏真等在庙墩头等他们陆家人拖着双轮车送砍伤的人上医院,冲出来又砍死几个,追陆小良,追到田畈上,套鞋穿着跑不快,小良还是青光眼,冲下田塍扑在水沟里动也不敢动,看到电杆光扫来扫去,过了会儿总算听到套鞋声啪嗒啪嗒走开了,一直扑到天亮才敢起来,第二天警察来了,围着杏真的屋一圈人,不敢冲进去,拿着枪,先派警犬冲进去,杏真没在屋里,老婆死在地上,儿子女儿在我娘舅家,已经包扎好了,找来找去找不着杏真,去找千水婆,千水婆会掐会算,住在高园和凤家门口旁边的草屋里,老公早死了没有儿子女儿,孤寡老婆子,有人找她去算,她说算不出来,死人算不出来,我太婆也会算,哪里牛走丢了,告诉她发现牛不见了的大概时辰,举左手,拿大拇指在四指关节上点来点去,说大概在西北,朝这个方向找吧,到中午,我二奶奶哭爹喊娘地从后葬跑着回来,她去后葬放鹅,发现杏真死在坟头那棵树下,喝甲胺磷死了,地上蹬出好几个坑,肯定是疼的,他们吃好饭后老讲这些,广浩、小卵袋、吉雄这些人,听得我很害怕,好像我都晓得那一晚上似的,那时我也就两三岁,长矮子和本德说,在三军和小章炎家的墙弄里,还丢着一双红皮鞋,那双皮鞋女人血染的,有一天晚上我跟我爹我妈从舅舅家回来,我看到交民家门口吊着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在风里甩啊甩,晚上我就不敢睡了,我爹问我怎么回事,我总算说出来看见了一个吊死鬼,我爹说他去看看,我妈在家陪着我,狗眼睛和小孩的眼睛看得见鬼的,我爹回来说是他家门口晒着白衬衫,我妈就生气了,到夜里还不收进去,挂在门口水见了不害怕啊,那晚我爹陪我,他坐在床头看故事会,我睡得很踏实,鸡一批一批养出来,不好说能不能赚,有时鸡活下来很多,结果市场上价格上不去,打大水那批,鸡死掉好多,结果价格很高,四块多钱一斤,反倒赚了好多,有一天我爹下班回家在机耕路上捡了件衬衫,兜里有两千多块,他就拿着这件衣服往家里赶,结果后面一辆拖拉机赶上来,这件衬衫他掉的,把钱也要回去了,人家刚结的帐,我爹带着我和我哥在摘葡萄,一边摘一边说,这个驾驶员太小气了,谢他一百两百的都没有,连递根烟都没有,拿了钱就走,当时想想就气杀,是想不把钱还给他。我说,不要钱还给他就好了,这么多钱,我家就不用养鸡了。我哥在旁边嗤笑一声。我爹说是啊,不用养了。我觉得他说的是反话。我哥很小就会骑自行车,大人们说你哥很小就会骑自行车了,会走路没多久就会骑自行车了,你怎么还不会骑。我说他有很矮的车可以学啊,我有我也早就会了,我爹那么大的车我扶都扶不住了。大人说,你说的噢,有小车你就学的会?我说,会。我爹去猪潭间把二姑以前骑的22吋的车拿出来,真的好矮,还没有三角档,以前她骑着去丝厂上班,现在车没骑好久了,胎都憋了,我爹说不用打气反正学学车,我三姑也在丝厂上班,开始也骑自行车,有一次在路口被车撞了,车轮碾过脚背,以后再也不骑自行车了,我就跨着这车,跁记跁记,花了半天就有点会骑了,我很骄傲,这不是很好学么,根本不用人扶,就在院门口杉树,那段短路上回来骑,我奶奶说,不要老低着头,不要看路,要头皮仰起来看前面,我爹说大婶婶骑车头皮仰得很高,像仰天狮子,我奶奶不会骑车,听人说汽车眼睛要看前面她就这么跟我说了,我自己感觉根本不是这样,就是要低头看着前面,不能望太远,学会骑车后,我觉得从我爷爷家到新屋好远啊,根本不想走来回就要骑车,我小叔叔笑我说我爷爷家到新屋是很远的,走路的话脚都要磨破了。有一次我哥、我还有小叔叔在廊前玩,我站在灶间的门口上,不知道为什么喊一声,小叔叔我踢来啦,从门槛上飞身踢去,结果摔地上大哭,感觉腰骨快摔断了,可能看了电视上的什么镜头一时头脑发热以为自己可以飞起来,(2012.3.5.a)我不喜欢梅超风,头发披着的样子很吓人,很想吃洪七公吃的鸡,看他吃相,应该很好吃,住在新屋里,我妈养过好几次狗,猪不养了兔子也不养了,养这么多鸡,剩菜剩饭好给狗吃,还好看看家,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养到半大,那狗就死了,硬邦邦的咬着舌头死在楼梯间里,我妈说可能是跑出去吃了老鼠药了,也可能得了绞肠痧,狗半大的时候最容易扔,她害怕狗尸,叫我拎着去扔到坟那儿,那坟在徐江小江家后面,隔着他们家的料缸,坟后面是菜地,菜地外面是田,有一条路通到全花,路的这边是小元塘和军波家后面的竹园,竹园里有时挂着死猫,坟的那边也有个竹园,园中央有个坟头,江坝上种着箭竹,竹林里一个个坟头,走在坝上有点害怕,溪滩上长着芦苇,把枝叶批掉,把芦杆截断切个斜口做芦笛,可以呜呜地吹出悠扬的声音,很好听,还可以做麦叫,把麦秆裂条缝,吹口用嘴抿得扁扁的,吹出吥吥的声音,有点像放屁,我太婆会做麦叫子,我很想要个叫子,陆老师脖子上挂着一个,我哥小学在村里读,早上做操时,陆老师会吹叫子,哥哥他们跟着叫子做操,我哥五岁时就去读书了,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在一个屋里上课,上一年级课时二年级三年级做做作业,一次轮流,我哥太小了,上了几天就回来了,被人欺待,等到七岁再去上学,他个子小还是要受人欺待,伟林的大妹妹伟玲是他们班长,做操的时候她要领操,地上摊着一张示意图,她一边做一边喊口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文龙本初他们不太听她的,自己玩,要么陆老师站在旁边监督,伟玲长手长脚的,脾气很好喜欢笑,有时会气哭,陆老师叫大家写作文,徐军姐姐徐菊写,她身高九米,陆老师当场嘲笑了她,大家都笑她,徐军很喜欢笑,大家叫他傻笑,他和海勇打赌五块钱,说那颗球他可以打下去,结果打不下去,欠海勇五块钱,两人碰到了海勇就要问他讨,他说他爹开拖拉机,突突突几下就赚回来了,他爹志华是开拖拉机的,不过很少出去开,就停在院子里,自己出去打牌搓麻将,家里穷得叮当响,他老婆好像傻傻的不会管,广浩老婆很会管,很凶,在旁边死盯着,站一晚上让你们打得不高兴,还抓走一两只牌让你们打不成,我二姑问我以后长大了要做什么,我说要么开拖拉机要么当杀猪佬,我觉得这两种人赚钱最多,有一次四村那儿挖屋基挖到了古墓,二姑就嫁到了四村,她家有个好大的道地,屋后是片树林,二姑买了个相机,她带我们去树林拍照,说洗好后会给我们的,我们拍得很开心,二姑还让我拍了几张,我妈商阿姨李阿姨陈师傅带着我们一帮小孩去看挖墓,山坡上站满了人啊,好不容易挤进去,看到两个漾着水的土坑,很深,几个人站在那里摸来摸去像在抲鱼,底下有个地方放着一些很脏的破碗破盆,他们说已经挖出了好多金元宝,反正那天没看到,有时我妈他们去挖青,也会跑到四村那边,那里有些地方长的,我不太喜欢吃青饺,太苦,就想吃里面包的豆沙甜甜的,也不喜欢喝茶叶茶,太苦,爷爷他们喜欢喝,夏天渴急了也会喝一两口,舅姆在茶叶里放些像树一样的草,不知道是什么,喝起来也苦孜孜的,夏天到田畈里干活,就拎这个去,说是白开水不解渴,我小姑带我、我哥去割稻,给我们俩买瓶汽水,在田水里浸着,割到一半就用镰刀柄起开喝,瓶口粘着点烂泥也不管,有时还没开始干活就先把汽水喝完了,有时还买汽酒过去,橘黄色的好大一瓶,有些女人家说喝汽酒也会醉,反正我不会醉,割稻好辛苦,一行行的,我就想什么时候可以不割稻啊,腰骨酸得要断掉,早稻割完了要割晚稻,还要割麦,为了天凉点,早上那么早去,中午睡午觉,晚上那么晚回来,田里有蚂蝗,叮得很牢,都扯不下来,像橡皮筋一样有弹性,感觉半支都钻到皮肤里了,拔出来后就流血,糊一把烂泥上去,血水渗出来,带着烂泥水往下流,蚂蝗很难死,据说砍成两截,它就变成两截蚂蝗,要用尿浇才能浇死,我浇过,蚂蝗团起来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死,尿水咸的,大概可以把它肉里的水析出来,舅姆割稻很快,两株两株这么割,我割在她旁边割,她会把我这一行也割几株去,这样我可以跟得上她,稻割到最后,一口田里的蛇全部集中到最后一小块稻里,一边割蛇一边吱吱游出来,擦着脚杆游过去,小姐姐害怕,最后几株就不割,二姨和二姨夫派他们来帮我们和舅舅家割稻,吃吃苦头,卢金割起来稻来想打地道战,不是一行行割,七扭八歪割稻哪里算哪里,他觉得这样好玩吧,二哥哥大哥哥就要说他,稻垛乱放,稻筒不好拖,稻筒厚木板拼的,下头小上头大,像口四四方方的敞口盅,像帆一样插着布挡,双手拿着稻垛使劲往稻筒上甩,把稻穗打下来,像我们小孩力气不够不用打,稻穗打下来用谷担,拔脚陷脚,挑到路上放双轮车里拖到操场上晒,每家都分到一块晒场,不是用帚耙翻翻,把稻叶耙掉,光剩谷时用绺谷耙绺绺,我喜欢猪八戒的钉耙,海勇他爹大家都叫猪八戒,他二叔叫騃沙鳅,我挺喜欢绺谷的,比较好玩,晒到傍晚,把谷收起来放家里去,第二天再拖到操场晒,好麻烦,晒好几天,要落雨的话赶紧跑操场上收谷,水泥晒场有限,有人人家用簟,铺在烂泥地上,谷晒在簟上,收了谷后收簟,簟卷起来廊柱那么粗,像一条很粗的蛇,也像蛋卷,海勇的小叔建良会做蛋卷,请到家里来做,在娘舅家,打好多鸡蛋和面粉活在一起做成蛋糊,他有一只铁钳钳,前头圆圆的,舀一勺蛋糊放铁钳钳上,一夹,嗞一下蛋糊摊开来,有一些从钳钳边缘溢出来,他把钳钳放火炉上烤,他有两把铁钳钳,这把好了一打开,他把蛋饼从钳钳上揭起来一搓搓成蛋卷放旁边匾里,给放在火上的另一把铁钳钳翻个面,给这个钳钳上再倒上一调羹蛋糊,他的调羹绑在一根竹竿上,可以伸得长长的,把钳钳放到火上,这时另一把钳钳的蛋饼差不多好了,揭起搓成蛋卷,就这样不停地做着蛋卷啊,有时他失手蛋卷烤得太焦,烤得太软搓不成卷,他就给小孩吃,我就等在旁边啊,希望他多做不好几个,热乎乎的蛋饼比干了的蛋卷好像还要好吃,蛋卷我很喜欢吃,套在手指上,最好五个手指都套一个,像梅超风一样,手指变得好长,一截截吃短,吃大菱也是这样,把角套在手指上,像老鹰脚爪一样抓人玩,小菱塘那儿有菱角捞,很小一颗颗,壳很软,肉很小不过很嫩,吃进去就是一股水吃不到啥,(2012.3.5.b)我家在小菱塘旁边有口田,两分大一口田,有时种稻,有时种茭白,茭白种出来卖,自己舍不得吃,把茭白叶子斩掉,尾巴齐齐的,青青的茭白看上去很好看,一株株的饱绽,手感很好,斩下来的茭白叶子可以当箭射,茎很硬,两边叶子批下来往后卷,捏手里,手指放叶背上一下子拨出去,茎就射了出去,我知道这么说了你还不知道茭白箭怎么回事,也做麻杆箭,讲究的在麻杆头上安一个木头削的箭头,用苎麻当弦,没弹性根本射不出去多远,麻杆也很容易断掉,我们还打棒,一根根手骨筒那么长的棒头,细细的,好多就是杨柳枝,一头搁在竖的砖头上,在这头上敲一下,另一头就翻上来,棒飞起来,手里捏着的棒打飞起来的棒,看谁打得远,还有更复杂的规矩,跟你也说不清,好吧,我也记不太清,我也懒得回忆,茭白拿到江滨市场去卖,好像价钱还挺好,有时也带一些给二姨大姨,娘舅家也带菜给大姨二姨,我们平时一般吃蔊菜梗、酱油豆腐、霉干菜、霉豆腐、腌萝卜、什锦菜、榨菜、腐烂菜、腐萝卜,我很喜欢吃炒榨菜,蔬油炒炒,油多放点,榨菜丝裹着油,碗底还有油,有一天生苗娘舅到我家吃饭,可能帮我们做生活了,吃中饭,我坐在他横头,中午就有一碗炒榨菜,我吃得很多,晚上我爹跟我说,生苗娘舅说我了,吃菜真费,像烧镬窠一样往嘴里塞,看来你吃菜真的是费,你生苗娘舅不会好端端说你的。腐烂菜啥的,装在缸里,一层层地赤脚踩实踩进缸里,话说小孩的脚干净点,热水泡了洗了脚,扶着缸沿就是踩,踩一层撒一层盐,又怕盐吃进小孩脚里,结果还是大人踩,噗吱噗吱踩出汁液,腌萝卜腐萝卜放在甏里,放在堂前后墙壁底下,墙壁上挂着一张像,看到像,有时觉得阴森森的,没下饭菜就去挖颗腌萝卜吃吃,腌萝卜过粽子很好吃,包粽子挺好玩,米一颗颗洗得干干净净,白白的一堆堆堆在面筒里,粽叶壳煮过,一张张揩干净了,用苎麻绳绑好,牙齿咬着抽紧,一提一提系在一起,一提五六个的样子,有白米粽、红豆粽、绿豆粽,其实我都不喜欢吃,有些人特别喜欢吃,粽子满满一镬,镬盖用平时不太用的,高高的罩着,热气滋滋叫冒出来,镬窠尽管烧来,柴爿塞进去烧来好来,要烧好久粽子才煮得透,闻起来很香,有粽叶壳的清香,吃起来没那么好吃,我吃落去老觉得囤肚皮,有时吃麦饸,摊好大一张,包炒绿豆芽吃,我不喜欢吃,麦饸太厚,卷起来跟被卷似的,不脆,不好吃,宁可吃烤焦了的,脆脆的好吃,我爹在外喜欢吃麦饸,能吃三四张,我宁可吃外面小贩摊的很薄的春饼,夹臭豆腐抹上辣椒吃,吃了要讨添,油炖菇我不太喜欢吃,特别喜欢吃臭豆腐,炸得黄黄的,外面黄黄一层,里面白,如果做炒馍糍吃,那是开洋荤了,一般人家做好日,点心可能会做炒馍糍,咸菜青菜炒都行,大蒜肉丝炒,加笋丝、鸡蛋丝,好吃得要死掉,平时早饭就吃放馍糍,草籽馍糍,青菜馍糍,也好吃,放点猪油,看见汤面上漂着油花,我小姑知道的,她说我一定要看见油花,不然觉得猪油没放过不好吃,我不吃味精,妈说不能吃味精,味精吃下去人要傻掉的,村里的内眷都在这么说,味精吃下去要傻掉,味精刚刚行起来,卖挺贵的,有一天家里没人,就我和我哥在,光荣老二的小儿子小峰给我们烤馍糍吃,浇了好多油,呲啦放馍糍片下去,翻烤着,快熟时洒酱油,烟头冒起来,酱油好香啊,再撒点小葱,小葱种在院子的破面盆里,随吃随去扚些来,烤年糕也好好吃,关键要烤熟还得软,做馍糍时很好玩,学校不上课,腾出来做馍糍,(2012.3.5.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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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智正

孙智正

753篇文章 6年前更新

浙江嵊州市人,打字家,写小说、句群、字行,著有长篇《青少年》、《我们去干点什么吧》、句群辑《句群和字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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