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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别骗我,知道你烧着了
一拉马桶的冲水绳,我就知道你烧着了,本来,我打开是为了洗发。推开厨房门,果然看见热水器在幽暗里熊熊燃烧,都烧出声了,我关上开关,那四五株熊熊燃烧的幽蓝的火苗不见了。就这么不见了,令人怔忡。
过分怔忡,又显得过敏和做作。做人不好做。
2010.1.20

31.男女有别
小区里有个夫妻店,卖吃的,水果啥的,隔壁还有一家,生意没他们做得好,这是一个感觉,感觉他们店更热闹,有闲汉坐在门口聊天,有人下象棋,买东西的人也多,摊子铺得更大,有一天他们甚至做了一个大红招牌,有半幢楼那么宽,上面写着:XX楼超市。我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很好,大气,简单,直接,很正统的样子,好像这幢楼就他们一家超市,就他们家是这幢楼的代表。我也一直在这家买,因为第一次在他们家买,以后就一直在他们家买了,他们家有两个女儿,都长得很丑。有时他们要找我一两毛钱,我会说不要了,有时懒得说,就让他们找我,找给我也会丢掉,如果这些角币已经没人珍惜,就应该消失,最荒诞的是我看到超市里经常把价格定到分,虽然这个超市里土豆都要卖4.56块钱1斤。当我遇到丈夫时,我说不要了。他就说好,那我就找你多少多少。有时我要多付几毛钱,他也会说不要。遇到妻子,我说不要的时候,她还会假装一下去拿钱,带出生意人讨好的笑,这笑当然不是为了这几毛钱,而且我知道,如果要翻脸,她会翻得比丈夫快。
2010.1.23

32.一条推论
在这个世界上,我对什么确信有所了解,大概是书,我知道市面上大多数书是烂书和与我无关的书,同理可得其他行业,大部分建筑是烂建筑,大部分电影是烂电影,同理可得其他事物,大部分制度是烂制度,大部分人是烂人,大部分事是烂事,大部分时间是烂时间,我们度过的大部分生命,是烂生命。
2010.1.25

33.采样
a.她想出去走走
13号线,昼夜交接时,很挤,我旁边挤着两个女人,我都听得见她们的呼吸,让人有点尴尬。
…………
女甲:这样一天天的不断重复,觉得生活很没意思……
女A:是不是很枯燥、很无聊、很乏味……
女甲:我想出去走走,出去看看。
女A:出去透透气。
女甲:我想去海边,看看海。
女A:那你五一可以去啊。
女甲:五一去不了,只有三天……
女A:请假啊……
女甲:何老师还不骂死我,请假?不好请假的。
女A:以后等你结婚了就好了,让你老公带你去。
女甲:结了婚更去不了了,年纪更大了。
女A:我也觉得我老了。
女甲:你是长大了。
女A:……
女甲:我想我弟弟那个小孩了,他好可爱,我想哭。
女A:你想他干嘛,又不是你生的,你弟弟的……
女甲:我带大的啊!
…………
2010.1.12

b.一个还没去死的妈妈
前天,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和晓乐去看电影,很冷,她去逛店,我去看影单,看完后,我在冷风里等了一阵,懒得一个店一个店地去找她,直接上车去单位拿影票,我知道这事不靠谱,我等着她打电话过来。她电话来的时候,我在返程的车上,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到,我在听一对母子的说话。
母亲:你卡刷了吗?
儿子:我没刷卡,我没带卡。
母亲:你怎么不刷卡,你怎么不带卡!
儿子:你不是不让我带卡吗?
母亲:……同志,可以刷两次卡吗?
售票员没有听见她的问话,她问了两次,还是没听见,这个同志啊。前座的乘客告诉她,可以的。她把卡从脖子上摘下来交给儿子,儿子去刷了回来交还给他,儿子大概十一二岁,穿着羽绒服,戴眼镜,母亲五十来岁,戴眼镜,脸色苍白,她坐在靠窗的黄色专座上,儿子站在两个车厢之间的铰链转盘上。她说:你不要这样了?
她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儿子说:我怎么了?
母亲: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这样?
儿子:我怎么了啊,你说我?
母亲:你就在这儿跟我吵吗?你就要在车上跟我吵?你要把道理讲给谁听啊,你在这里跟我吵好听吗?!
儿子:我没想吵,是你在这里开始说我的。
母亲:我在这里说你怎么了,我是你妈妈,我想在哪里说你就在哪里说你。
儿子:……
母亲: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儿子:我怎么了我。
母亲:你说你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我跟你说了以后不要这样,你还是这样!
儿子:我跟你说对不起了。
母亲:这是一句话对不起可以解决的吗?
儿子:那要怎么样啊,我已经说对不起了,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还不行吗?
儿子的声音挺响的,母亲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抬手狠狠扇了儿子一下,打在羽绒服的胸口,声音很大,但应该不疼。
母亲说:我跟你说不要这样,你是不是要我去死啊!等我离开你们就高兴了,我就要去死了!我活着没有意思,等我们俩都死了,你剩下一个人就高兴了,我就要去死了!
儿子说:你为什么就要这么说啊,你知道我不爱听这个,你就偏说这个来威胁我。
母亲作无动于衷状继续说她要去死了,然后以手托腮看手机。儿子继续哭,车里其他人看着。过了会儿,儿子不哭了,母亲抬起头来说,我说话的时候你不要说话,这个你都不知道吗,这个你都做不到吗,我就要去死了,你这么做就是逼我去死……
这时我下车,朝一个立交桥下的十字路口走去。201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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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智正

孙智正

753篇文章 6年前更新

浙江嵊州市人,打字家,写小说、句群、字行,著有长篇《青少年》、《我们去干点什么吧》、句群辑《句群和字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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