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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我还是没有能力在头顶形成一个挡雨的斥力场
下雨了,我愿抵抗阿尔茨海姆病(它会完全擦除你的记忆),生生地记得此刻:我站在正在被暴雨洗刷的报刊亭门口,问戴着耳机的小姑娘买一本杂志,下雨了,我在电脑前面坐得头昏眼花,但好像拯救了人类和自己一般充实,我认真地接近了一件工作的尾声。把裤脚卷起,刚好我穿着拖鞋,脚趾褪皮般苍白,雨伞的钮帽不见了,按钮深陷在肉里疼,我把它搁门口的柱沿上摁开,雨伞像一朵花般蓬的绽放到底,周围三五个同事看着,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姓什么干什么,我们一块儿在这幢大楼里过时间,从不熟识和亲近,过2年,20年。
今天,拖鞋算是穿着了,雨水淋浴过城市的澡水潴留在地面上,我故意从水洼或流动的水面下抄底而过,水流漫过脚面,还是暖的,白天以及前几天暴晒的太阳能全都被洗进了水里还有空气里的,一切如此清明,雨水又让人类条件反射般抒情,我站在公车站,雨水从伞盖边缘潲进来、泼溅进来,当我试图翻开杂志,雨瞬间变大,全都掉在页面上,一合上就稍好点,我看着封面,封面上其中一行写着“他逗,她笑”,我想起中午在地下奔走的地铁里,四个穿着厚厚一套校服的女生(像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一样难看)和三个穿着便服的男生,他们正是进入了“他逗,她笑”的模式,四个女生显得格外安静,拥着一支扶手,低头含笑,等某个男生说句什么,就一起笑几声,偶尔接两句或挑起一个话头,让笨拙的傻乎乎的自吹自擂的愣头愣脑的男生继续扯淡下去,其中一个男生中途接起来了电话,说了好多脏话当语气词,只是下意识地想引起大家尤其是女生的注意,那4个女生都面容姣好,不知道她们要去参加什么活动,三个梳着朴素的马尾,穿着学生气十足的运动鞋,剩下那个短头,稍烫过,也染过,就她穿着包头皮鞋,裤脚长得踩在鞋底下,看得出来,她是最会卖娇的一个,站得离男生最近,老是梳理发梢,身体袅娜着,低头看自己的裤子和鞋,说话时会先飞快地抓一下男生的胳膊,深眍的双眼深深地看一下人……我看着一本杂志,对面一个露着胖胸的女人和她的外国男人。
雨水最大时,我坐在公车最后一排靠窗的坐位快要睡着了,刚开始,排闼而来的风雨很凉爽,吹多了就变冻,在睡着之前,我把窗户拉合了,在忽醒忽寐的中途,上来一对情侣坐在我身边呼一下把窗户推开了,男的说,窗户拉开凉一点,女的点头说是啊,他们的对话如此认真,风雨又变得舒服了,过会儿又变冷了,我把窗户拉上,想着时空真的是次级结构吗?当我下车,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刚好走在树列的左侧,我不再看到泊车柱和树木形成的左高右低透视感无限强烈的甬道,我看到的是树木和铁皮墙形成的生物和科技的右高左低的透视感无限强烈的甬道,甬道里雨线飘拂,砸在伞面上变成点状嗒嗒作响,迎面走来一个穿白T的透湿的小伙,我刚刚睡醒,料想那一定冷得要死,因为在伞下,我也冷得半死。我们都还没有能力在头顶形成一个挡雨的斥力场,并且都还不能复制和存储我们的生命,用我们唯一的肉体匆匆赶路、栉风沐雨。
201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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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智正

孙智正

753篇文章 6年前更新

浙江嵊州市人,打字家,写小说、句群、字行,著有长篇《青少年》、《我们去干点什么吧》、句群辑《句群和字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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