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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书》9.屁眼就露在风中
那狗灰白色的,赵正牵着系到树上去,先看见了赵和狗,接着看见钱和孙,钱没变,孙变胖了,下巴颏挂上了一脖子肉,一个忧心忡忡的中年人,互打了招呼,到店里坐下,隔着玻璃墙看见那狗站在枯树下面,旁边一辆黑色的汽车,它撒尿会蹁腿把脚搁在轮胎上吧,轮胎像被硫酸侵蚀一样吱吱冒烟,孙拎着一个草篓,知道必定是螃蟹,叫店里去收拾了去,拿回来时颜面干干净净,撒洗衣粉拿板刷刷的吧,锅已经开了,螃蟹在铁盘里支愣着脚,就像举在空中的剑,微微动弹两下,看来已经刷成了重伤,孙和赵抢先拎起两只扔进,螃蟹一定会挣扎的,七手八脚地溅起好些热汤来,谁知它们悄无声息地没入汤里,钱说好残忍啊。是啊,好残忍啊,不想吃,牙也咬不动,两个服务员站在旁边看着笑,钱没有把整只螃蟹扔进,有半只搁在炮筒上,赵说,你好残忍啊。孙说,你这是要它半死不活慢慢折磨它啊。是啊,好残忍啊,多么像炮烙啊,八只螃蟹下去,就像乌鸦喝水一样,水满上来了,看上去很难再往里涮菜了,希望早些把它们吃掉,孙说,还要五分钟,他看着表呢。颜色都变了啊,变黄了。孙说,不行,要变红。对噢,要变红,都忘了,先拎起一只肢解了,用槽牙咬着吃,问服务员要了醋,两手上阵掰开了吃,那些膏啊肉啊的,都吃下去,扔一堆破碎的空壳,接着第二只,第二只吃完,发现汤池里空了,原来同时他们也在吃,效率高啊,满意地往里放菜,看看外面的狗,站累了吧?趴在树坑里,吃完,询问了一些手机充值卡时限的问题,那些多么操蛋的限定啊。孙说,你还记得吗?我的手机卡是你买的。完全忘了。我住院的时候,你给我买的。没忘记他住院,但买卡完全失忆了,赵打包了一饭盒豆泡和羊肉,羊肉涮过的,赵说不能让它吃生的,会掉毛。那狗看人过去,欢欣鼓舞地站起来,摇头摆尾跳踉不已,赵把饭盒摆在地上,那狗先去吃豆泡,够不太到,钱蹲下把饭盒把狗嘴里送送,赵说,那羊肉太热吧。这太体贴了,那狗可不管,卷着舌头吞食,没手看来舌头就得生得长。孙在拍照,抱怨手机照相功能不好,拍完他就走了。赵说这狗以后会长好高大。会像《银魂》里的太空狗那么白净高大吗?赵说,它的头发会披头盖脸的以后。钱接过绳子牵着往公园里走,那狗往前拱得很劲,赵去买扑克。这是一个挺大的公园,好多老头老太太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和器材在搓麻将了,只好继续往深处走,赵骑着车赶了上来,那狗喜欢往草从里走,低着头嗅鼻子(擦拂过草尖),前面出现了高高的青色的拦网,是个高尔夫球场吧,拐了个弯转回来,一块水泥广场上挖了好多坑种着梧桐,场口立着碑,碑上写着,法桐广场,也许某个电视剧场景用得到,那狗仍由钱牵着使劲往草地里钻,突然它停下脚步,后腿微微屈膝,赵说,它要拉屎了。果然。他多么了解它啊。那不是得拿个袋子把屎装起来吗?拉在草地里不是刚好吗。狗很快拉完了,两秒钟不到,好整以暇地摇晃着屁股往前走,屁眼就露在风中。它怎么不擦擦屁股呢?赵说,你还真别说,狗从来不擦屁股它还不脏。这是因为它括约肌比较好使吧。钱说,它一直往草里钻,是为的拉屎啊,我还以为它要干嘛?钱,它是在草地上拉屎了,但它一直往草地里钻是它就是喜欢往草地里钻,不是因为它想拉屎,它不会想这么久才拉的。公园和小区的铸铁栏杆被挖截了一截,谁干的?!多么便民,拿电锯来的?多麻烦啊。那个空隙,人狗车都钻得过,难道,要上赵家打牌吗?不是,是去小区一张露天的桌子,那狗一上场,就有三条矮脚狗疯狂地狺狺迎吠过来,赵叹口气说,这三条狗是黑社会的,搞不过它们。四条狗舞弄了一阵,那仨狗走了,钱不知道怎么把狗系到树上,是啊,这怎么系的?只好赵亲手系了一把,原来这样。那桌子只有俩弯弯的水泥凳子,钱一人坐了一条,赵坐在凳弯的其中一个尖上,形成一个三角形,隔壁那个藤萝架下的桌子,已经有老太太们在打牌了,打了半晌,一个老头在地上拉起一截网,是要打网球吗,场地不够,是要打羽毛球吗,网太矮,那是?原来是打乒乓球,免得球跑远呢。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狗从项圈里解脱了出来,这曾是多么巨大的工程啊,主动跑过去和那仨狗争闹了一阵,后来两条狗走了,剩下那条狗主人叫着要走,它就挡在前面和它撞头撞颈撞身,那狗主人是个穿红衣的老太太,和蔼地说,它不让它走了。她希望赵喝止一声,赵没这么干,她只好直接说能不能把狗叫开啊。呵呵。赵叫道,回来!那狗真的屁颠屁颠回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又串到乒乓球球场,含了乒乓球跑回来了,老头追过来挖嘴,老太太吓着了,赵说这狗很温顺的没事。老头也说这狗很温顺的他知道。老太太不答应,脸拉下来了,那狗确实又再一次去含了球,赵把它喝至面前,系到树上,狗有点忧郁了,谁管它呢,打牌。李的电话来了,叫去另外一个地方吃饭,继续打牌,打到天气黯淡下来,超过预定时间一个半小时了,有两个人围过来看了好一阵,钱一个人输,赵一个人赢,赵说差不多了吧。钱说那就这样吧。赵送至路上,于是分三个方向散去,在的上、地铁上,觉得疲乏,那饭店一阵好找,短信指错了方向,指路的保安也指错了方向,到了那个热闹非凡的饭店里,周围的食客衣冠楚楚,好些有文艺范儿,小演员白领啥的,生生面对两个生人,好紧张啊,汗都下来了,听他们谈论些他们圈子里的人事,吃得饭,又分三个方向散去,去李的朋友家的房子坐坐,一墙的CD,阳台上的木桌人家用来品茶的,倒觉得用来搓麻将很好,房子不算太大,但干净,乃有点雅致,聊了一两个钟点,有一阵动静,好似屋里进了小偷似的,原来是一只猫,没去细细注意它,过会儿李说,这猫拉的屎好臭。完全没闻到,李站起来去收拾了猫屎。李说这猫是见过的最孤独的。猫都这样。201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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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智正

孙智正

753篇文章 6年前更新

浙江嵊州市人,打字家,写小说、句群、字行,著有长篇《青少年》、《我们去干点什么吧》、句群辑《句群和字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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