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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群9》10.料酒

我拿着料酒瓶拐了个弯走上电梯,这时我想,瓶子是用来装料酒的,但有些人用来砸脑袋,有些物品,设计者也没有想到,还可以开发出这样的作用。这样的物品和事情真的很多很多,我们真的完全按照物品的理念来使用物品吗。这样生发出来的用法,其实是非常有创意的,比如酒瓶砸脑袋,不过我们习以为常了。中午从人行道走过,两边摆着各种摊子,有个摊位上摆着一把刀,刚才我在想和人打架,噢是这样,我走过去的时候撞到了一个小孩,如果撞倒的话,我当然会非常诚恳地道歉,但还是有可能跟那个爸爸和奶奶打起架来,我就摸裤袋,没有摸到钥匙,两边裤袋都没有,对了,我放在信封里,信封里还有一支刚买的圆珠笔,也可以用来插脖子,不过这笔价格低廉,可能质量也不行,在戳及脖子之前,可能就碎裂了。这支圆珠笔是黑黄色的,造型修长而光洁(好像有语病),我很喜欢,没想到一元钱可以买这么好看的圆珠笔,记得小时候圆珠笔也差不多一块钱一支,看来圆珠笔就没有涨过价,而用圆珠笔的人似乎越来越少啊,那么厂商是靠什么赚钱的,他们为什么还要生产圆珠笔,这样的精力和财力可以用来生产更赚钱的东西啊。然后我看到路边摊位上有把匕首,我想起有一天有个瘦子被人打了,从旁边切糕摊上抢了把刀,这个时候他的头脑和眼睛应该是高速运转的,在被人打的激怒中,在人群围观的复杂的景物中,他一下子看到了切糕摊上的切刀,马上就决定去拿同时指挥身体冲过去,多么复杂的信息和运算啊,可惜还是被人撂倒了,我想我可以拿这把刀,不过下一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做梦一样,我想的是拿刀插进了自己的脖子,然后路上的人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自杀,为什么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自杀呢。我刚刚从网吧里走出来走到路上时,晓乐打电话来说带瓶料酒,她说菜市场卖猪肉的旁边就有,超市里也有。我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我在想,我妈和晓乐在猜,我去超市呢还是菜市场买,当然你去超市买了按你的性格,结果我去菜市场买了,她们就有点吃惊,实际上我去超市场买也是可以的,但确实去超市会让我更自在,这有点细微的区别,我可以克服,但这并不能改变我什么,也许日积月累可以改变,我没有做过实验。
2013.3.16

《句群9》11.泡芙

松软的,甜蜜的,外表发黄的,里面雪白的,松泡的,一坨坨的,中间有个口子的,一咬奶油会挤出来的,吃完之后肚子会疼的,12.8元一斤的。从果园地铁出来,在那家长年喊着蛋挞特价十元五个的蛋糕店,在麦当劳买过吃过爱过的我,觉得十块五个真的便宜,走到十字路口,绿灯,车堵着,还有钻来钻去的拖着尾气的长蛇一样的、车,为了保护生命,从斑马线上小心地退回来,三个黑车司机看着我,绕到下一个路口,一手拎着泡芙一手还拿着本书,也不太远,离公车站更近了,一口一个把泡芙吃掉,没有洗,也没有洗手,不费牙,塑料袋上粘着奶油,不好拿,车快来了,快吃完了,还剩两个,要不要吃完,要不要留两个给孙猫猫,肚子的空虚感没了,好受极了,在候诊区听到,诊室传过来的兹兹的电钻声,我这是在车间吗,到爱影书店那里,那个阴沉的中年人,我一进门他就跟进来,为了让他放松,我把一本书放在柜台上说,这书先放这儿,我犹豫着要不要这本书,崔健和周国平,多么奇怪的组合,我对周没信心,写妞妞什么的,还有一本巴尔扎克的《现代麻醉剂》,好吧,书小,也看看,标题不错,到地铁站,经过那些卖烤鸡、面包、饮料的看上去比较潮的小店,也是街边小摊啦,就是比较现代的都市的、看上去比较干净的、有规格的、试图靠近商业标准的、街边小摊,在地铁站,立等着地铁沉重地冲过来,卷起狂风巨浪,我又想起在医院听到的电钻声,多么不和谐啊,肉和机器多么不同啊,一个这么硬一个这么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类啊,怎么可以接触,怎么可以放在一起啊,怎么能够在心脏里装个发动机啊,怎么可以在血管里放个铁支架啊,我们换个心脏不好吗,我们换条血管不好吗,人类的科技啊,我们直接换个身体不行吗,我们不要身体了不行吗,直接在万联网里游荡啊,万联网由人类和物体的鬼魂组成。
2013.3.22

《句群9》12.气浪

我说三件事。一地铁冲过来卷起气浪,二好像只有婴儿真正没口气,孙猫猫刚生下来只有八九天时,我看他躺在床上,有一次觉得奇怪,这个人才刚刚活了八九天,八九天前,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他的,现在他有了,他就躺在床上,我们的住房有点拥挤啊,四五十平米,住了四口人,他趴在肩头的鼻息,如果一定要说他有口气的话,就是奶臭(多音字)。我站在地铁里,想着我的气浪,地铁经过四惠、四惠东、少林素斋、波光粼粼的湖面、传媒大学,现在我在回忆,很不舒服,我在回忆当时想好的关键词,我时时绕回到这些关键词上,有一天晚上,空气突然猛烈对流,就是这时我想起气浪这词,风浪把我吹得往前顶,把我的额角吹秃了,还有一次它把我的眼镜吹了下来,用的是巧劲,我看见风里的物体都在风里挺着,似乎有点硬挺啊。听说有些武术家会发出气浪,你们还记着我说只说三件事吗,我马上要停住了,不然要波及人类有史以来的一切文化和知识,我想起《英雄好汉》里梁家辉喊着踏浪而来,就这么踩着烟雾踏着空脚冲过来,每次看见我都觉得好笑,这是我刚才下天桥时,天桥上有个卖唱的瞎眼老头,地铁上有个女的打电话问,盲人可以买保险吗……那他怎么签字呢?摁手印啊。一个骑踏浪摩托车的老头拐上人行道,把你打得好远,还有武术家能发出超声波,把你的内脏摧得粉碎,我得写得快一点,毕竟客厅里大家正在打牌。我站在地铁里,默默地想着我的气浪,我是一幅漫画里说的车厢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遗世独立其他人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啊,这样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不过会有点躁动不安,想打字。
2013.3.22

《句群9》13.独步

刚看了《虎胆龙威》回来,英文名好点,die hard,难死,死不了,死硬,a good day to die hard,还行,这就是他们领先的地方,商业片取得出这种名,多坐一站去麦当劳,太阳不错,但是我不喜欢这个片动作之外的,小头爸爸老说我是来度假的,不知道一句笑话不能说两遍吗,也不喜欢他毫发无伤的样子,也不喜欢他自以为幽默一切都可以搞定的、样子,大头儿子把papa扔下楼时,只觉得残暴没觉得痛快,美女开着飞机撞楼的时候,很痛心没把他俩撞死,还来个慢镜,比他们快意恩仇多了,不能让她死不瞑目。麦当劳里的人不算太多,二楼空着几个位子,可是空着的位子都照着太阳,我把书打开抹了抹桌面,看了半页,要睡了,身体还躲在荫凉的地方,好像还是通风口,有点凉风,脑袋就在阳光里,被阳光照着,偏着头,眼睛感受不到亮度好像就凉爽不少,这就是墨镜的作用吗,墨镜真的是可以减少热度呢还是仅仅是错觉,热量真的是通过眼睛进入身体的吗?感觉脑浆不会被晒沸吧,睡醒,书页上有呼吸的痕迹,就是一块被气息洇深的痕迹,脸上不会印着字吧,坐了会儿,又趴下睡,趴着睡比躺着睡舒服(多了),躺着睡会睡太久,醒过来脑袋晕,不像趴着睡,往往睡得恰如其分,睡得不困了因为身体不舒服,就像充满电马上醒来,又醒过来,大概再过一小时回家是合适的,旁边那桌大人(一个年轻人,穿着风雪衣,孩子的舅舅)下楼买薯条去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在,背后那桌的女的突然过来和他聊天,像一个人贩子,情绪饱满声音洪亮,哄那个小孩玩他手里的球,呀怎么这么棒呀姐姐从来没见过一个小孩这么棒,刚刚,她和她的男朋友像避世青年一样低着头一声不吭玩手机,现在她男朋友还这样,头都不转的。她刚走回自己的位子,大人拿着薯条上来了,小孩和他说,刚刚有个阿姨夸他棒呢。我看这个小孩鼓眼珠像只青蛙一点也不可爱。这时我觉得下去走会儿吧,外面有点冷,在太阳照得到的地方走走,晒晒太阳去去闷气,先是经过什么之星幼儿园,鲁艺之星幼儿园,一个小孩领着几个女大人跑到门口,接着是一家宠物医院,两个年轻人各牵着一条狗在草坪上散步,有条狗转头要往北去,牵着它的人没注意,继续往南走,怎么办啊,结果狗绳一绷紧,狗就转头往南了,原来这样。身后跟着的一对情侣,一直在说话,只能听到音听不清义,他们拐进了旁边的窗帘店,那店像小资的咖啡馆,有垂挂下来的文艺的布,有书(大概让人看花样的)有桌子有椅子,转身向东,一条没遮没挡的(想起《水浒》里的没遮拦,我说现在打字的时候不是当时走路的时候)水泥大路,这样太阳晒在背上,一直能晒到路头路尽头,左手边的房子,大部分阳台都封了,有几座还开着,没小孩吧,也懒得弄,开着不是挺好吗,开敞透气,晾衣服干得快,雨也落得进来,在阳台上摆把椅子摇摇也挺好。转南,房子的阴影在地上挡了几段阴影,想起要写的《蔬菜》,其实什么都可以作为主体,比如电线杆,路边就有电线杆,老军医广告什么的,那些得性病的人,在陌生人面前裸露,带点羞耻的兴奋,不过也不会吧,如果性病很严重了,想起体检检查前列腺,前面传来烤串的香味(羊肉串,是羊肉吗,还是猫肉?),还冒烟,空气污染唷,转向西,有一家幼儿园,又是一家幼儿园,前面也还有好几家,他们这儿要户口吗,看上去挺大的房子不像是私人的,到时问问,再往前,又到麦当劳了,到楼下了,漆着鲜艳颜色的楼房,刚好走了一个正方形(没那么规则的),没想到这么快,我也没想到这么快《独步》就完了,开始说《虎胆龙威》没想到这么长,后来说独步没想到这么快。
2013.3.25



《句群9》14.蔬菜

自从有一天在电视机里看见巨藻,我就再也没法忘记、这种大型蔬菜,大型则大型,不过也没长出电视机,恐龙应该生活在海底的,也许这样它们就不会灭绝了,也不会骚扰到正在发育的人类,它们可以吃菜,就像鲸鱼一样,它们的体积跟海比起来,有点像小蜥蜴,就像鲸鱼像金鱼,我把油麦菜放进锅里,过一会儿它就可以吃了,其实生的也可以吃,我看见同单位不同部门的一个同事朝这边张望,我看了几次,她还在看,我想应该跟她打招呼吧,后来她走了过来,朝这边走了过来,原来找服务员递单子,我听到旁边有个女的说,印度人真是不要脸,我当时在一个24小时店,店长一来,那个印度人讲话的样子呀,卑躬屈膝(她真的这么说的,我还第一次听到有人发这四个音),被人殖民过的国家就是不一样。这样的话我就不要听了,为什么要这么简单地判断别人呢,中国没有被人殖民过吗,为什么把人分成不同国家和民族,很低级,把人分成不同群体,给人戴帽子,说别人的不足就让你人格完整了?真是,我不是印度人也不是中国人啊,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刚好降生在中国,其实主要是降生在地球上,可以叫地球人,但这样,仿佛又跟火星人对立了,好吧,吃菜,喝点啤酒,这次啤酒上得快,对面那几盘牛肉还能吃吗,都这颜色了,那四个女的看见那个鬓角剃掉一半的男的显然有点兴奋,说话时碰他一下碰他一下,她们都在喝酒,他就喝点可乐玩手机,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们说两句,很多人不喜欢吃芹菜,说有股气味,我倒没觉得,还有香菜,开始我也觉得不好吃,现在觉得真的是香菜,至于海带的话,现在的海带基本是池沼里长出来的,不是人们下到海底摘上来的,在海底那个茂密的植物里,生长着很多奇形怪状的生物,我一直想去看看,我也一直说不清当我想起海底这事,内心的感触,茄子的话,有些人说也有气味,我没觉得,紫颜色还是挺好看的,还有黄瓜,到了北方之后我才听说顶花带刺这个词,当一个地方描述一个东西的词语比较多的话,就说明这个东西对这个地方比较重要,比如黄瓜,在我们那儿就是种地里让小孩吃着玩的,算不上水果算不上菜,我们的词汇也很贫乏,而且黄瓜真的是黄瓜,就是黄色的,长得跟黄种人差不多大小,现在的黄瓜是青瓜啊。
2013.3.25



《句群9》15.妖怪

把窗盾牌窗锁拧上,不知道这种锁(不喜欢这种这词),就是为了防盗呢,还是为了防小儿坠楼,这两个完全不搭的功能,我们的窗盾牌窗锁,都有,一件是开窗进来的事一件是开窗出去的事。起子不太好,那种所谓的多头起子,我站在凳子上,想象着有个人在看着我干活,比如说我爹,小时候我爹经常说,怎么这么木,后来我发现,我也没这么木,小时候有点当真的。所以我尽量要把活干得聪明一点漂亮一点,虽然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先用榔头敲,先比好位置,螺蛳有点短,有点要敲到手指,我又翻过来用榔头薄一点的那头敲,我都不知道这些工具怎么收集起来的,我怎么也不记得买过榔头,老虎钳我知道是9年前,那个装窗帘的人落在热水器上的,他在阳台上装晾衣杆,顺手把老虎钳放在热水器上,我晾衣服时看见了,他做的窗帘,下摆遮不没窗口,打的孔又太开了,窗帘杠太短了,这样的人,不是也在做生意,也活得好好的吗,也敢出来跟人打交道啊,也好意思叫我付钱啊,所以我只好不给他钱,他只好跑到小区门口去要了腻子什么的把洞补上,其实补不补关我什么事,但是他有没有想到应该再要点白灰来呢,灰色的腻子抹上去,像墙上长了两只眼,我不想再难为他了,只是也不想他把我当傻子,我说算了,我又去超市买了涂改液,把灰眼涂白,我不想和房东有多余的交涉,装窗帘装晾衣杆都是我自己的钱,为了不让装窗帘的上来多跑一趟,我甚至专门去买了卷尺量好尺寸告诉他们要多长多宽,就算这样,他也能做短了啊,也许是想省点布头。
然后我想到用剪刀夹着敲吧,我把螺蛳锁头锁母放在裤兜里,有点不想下去拿啊,还是去拿了,敲啊敲拧啊拧,这把多头起子我记得是7年前,两个老太太上门调查,调查什么我忘了填了张表,人口普查什么的吧,她们就送了这个,她们还拿工资吧,多劳民伤财啊,原来起子的脚是塑料的,当我使劲拧好四个螺丝时,大小最合适的那头,脚断了,裂开的塑料,差点戳到掌心,如果全部要拧上的话,得拧8颗螺丝,我觉得拧4颗就够了,我拧的就是4颗,不是说了要把活干得聪明一点吗。
现在我已经手酸了,还有三扇窗户要拧,我想先去我妈那个房间把拧上,一则孙猫猫在那房间呆的时间多,窗台下还有暖气片罩子,垫着爬上去也方便,还有不可否认的是,要在我妈面前炫耀一下,干活没人看着,稍微有点失落的,然后我就有点后悔了,我妈本来在看电视,她从床的那头爬到床的这头,按着凳子,怕我滑跌,房间里并排放着两张床,确实,有点挤,凳子放不到合适的位子,我只好一脚踩床一脚踩凳子,你知道,租房的床,所谓的席梦思什么的,都软趴趴的可以直接踩到弹簧,反正,我又是把它拧上了,而榔头,它的头,在我进门的一刹那突然掉了下来,我好后怕呀,在敲的时候滑脱,玻璃窗就砸碎了,所以,我是用老虎钳砸的,老虎钳放在冰箱上,当看到一些东西,都没有放在它们应该放着的位子上,就这么放在一些……可以放的地方,我心里其实不太好受的。
现在讲妖怪。昨天,当我睡觉时,我想起一段话好像跟孙猫猫有关,可以放在妖怪的开头的,现在我忘了。有一种妖怪会变成英俊的少年,引诱少女,然后吞食她们的乳房,这个妖怪一定是恋乳癖想出来的,然后说有个妖怪,他被砍头了,他的头就一直在全国飞来飞去,寻找他的身体。有些故事非常棒的,比如那个,有个人有张床,比床长的人他把人压短、压得跟床一样长,比床短的人拉长,拉得跟床一样长,这真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好故事,我觉得只要人类还存在,这个故事就会流传下去,这种故事太本原终极了,还有有的叙事模式,比如出来一个人很强,接着又出来一个更强,又出来一个更强,还有擂台比武式的,呆在原地不动,比如一个房间里闹鬼,然后各式各样的鬼冒出来,这个房间就是一个擂台和舞台,我们会期待下一个是什么样的鬼呢,它未必要比前面的强,就是告诉你,接下来要来新的了。我一直期待想发现这样的故事呢。
我们方言里的妖怪是形容女人的,一个女孩太娇气了,就要说她太妖怪了。妖怪我们说妖精,好像也没有本地妖精,说的都是狐狸精什么的,蛇精,被道士镇压在塔下,还有白蛇传什么的。2013.3.27



《句群9》16.帕蒂·史密斯

刚刚写了奶奶的微博,心情不太好,刚才心情特别好。牙看好了,天气多么好,就是这条路有点太熟悉了,从西走到东,太阳照在背上,暖洋洋的,风不太冷,唱着熟悉的歌,路边收破烂的,在草坪上搭了张沙发,一头搭在围墙上,一头搭在两摞砖头上,砖头用绳绑着,希望谁都可以在路边,搭床睡,天空多么蓝,云很白。我喜欢看现代的设计,不是吗,所有看到的,都那么好看,比如他们知道,把围墙砌成赭色,而且,不加什么花饰,就是一望无际的赭色,而砖头,就在脚下,一望无际地延伸,同一块砖头,无限重复。
几乎所有的书本,去了封皮之后都显得好看,它们往往只剩下一片颜色,以及一片颜色里的,几个汉字,要么是书名,要么是作者的名字,要么是书名和作者的名字,要么什么也没有。你看天空,差不多也是这样,就一片,无尽的蓝色,还有白云,(有时会变得乌黑),还会下雨,那些(斜拉着的)线形,还有月亮和太阳,两个圆,发光的,有时也会变,变成简单的、一目了然的、马上可以了解的、形状。
帕蒂·史密斯,太瘦了点,长得也,一般,当她说不怎么欣赏安迪·沃霍尔时,我对她的观感也,差了一点,《马群》这个名字不错的,她怎么取出来的,白衬衣也不错,胯太窄了太瘦了,在麦当劳的大玻璃墙后面,想马上冲到,那家地下书店(意思是真的在地下),去买一大摞画册、回来,想起在杭州书店里,翻画册,翻得眼睛疼,在北京的书店里,翻画册,翻得眼睛疼,刚刚旁边来了一个人,他不打游戏,他的眼神打断了我,从第二段开始,我就觉得不好受了,我一直试图回忆和接上、第一段,它变得不即兴、不好玩了,即兴是个方法。
热烘烘的廉价咖啡,喝到嘴里,很舒服,因为热量,当然也不能,太难喝了,出了点汗,把油炸的鸡块,撕开,那么就用不到、松动的门牙了,真的很辣很好吃,冷了就不好吃了,还有薯条,看上去黄灿灿的多么光鲜,等一下就不好吃了,抓紧。
2013.3.28



《句群9》17.铁板五花肉泡菜盖饭

早上手机里的电子公鸡喔喔叫,大概惊死了好几个脑细胞。翻看菜单,墙上挂着也有,图文并茂的,他们自己正在吃饭,店主好像换了两三家了,但仍旧坚持朝鲜菜的风格,门楣上写的韩文,也看不懂,这不利于传播啊好不好,三个女人在吃,其中一个站起来给我菜单,一个老的一个少的,她不老不少,我在犹豫吃点什么,炒米条口味有保证,吃过好几次了,也不费牙,不过这次,想尝尝新的,价格,也不要太贵了,好吧,来一个这个,加一瓶啤酒。
铁板上来的时候,吱吱叫着,下面托着块木板,可是铁板的两只耳把,支在木板外面,烫的,我先把木板转正的时候,烫了一下,太疼了让人心情不好。那个少女盯着手机说,哎呀,买两件可以免运费哎,我要问问她(我觉得是她),一件能不能免。老女坐在她对面听着,中女说,她说了两件一件就不能免啊。少女说,我问问看嘛。她又叫着说,这件蓝色的不错哎,就是有点贵,78。78还贵啊?
铁板把米饭烤得有点硬了,我把米饭都翻到,菜上面,搅拌。少女说,夏天夏天你什么时候来呀,我夏装都准备好了,你再不来,我要晕了。米饭嚼着是费牙,回忆了一下米条,应该少吃点多喝点,作为一个人类,已经几百万岁了,不能像一个动物那样吃太多了。
少女说,我妈要我去深圳,跟着我哥玩,我不要去,我妈说那你不去深圳就去北京,我说去就去,我就来北京了。少女说,我就不想读书,读书有什么意思呀,浪费家里钱。老女说,大学生……少女说,大学生,现在很多扫地的都是大学生,高不成低不就,很多剩女就是这样,开始看不上人家,后来人家看不上她,这样就剩下来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大学生,不想听到她这么说大学生呢。少女说,很多大堂经理,都是从服务员做起的。啊,就这么点人生志向,做到大堂经理又怎样啊。
又来了一对客人,少女站起来给菜单,我就看见她穿得真俗气啊,嘴巴还长着一圈胡子,比起外貌来,还是她的声音和性格漂亮,尤其性格,还是很明朗的,是不是。
2013.3.29



《句群9》19.清明
没有标错,号,前面还有一个,《吊死狗》,没写。
奇怪,也没什么菜,每次都吃得这么好吃,今天是辣椒炒冬瓜,连肉都没有,一盘,咸菜炒豆干和蘑菇,还有一锅青菜汤,连锅端上来,青菜汤就是,青菜煮白水,就加了盐,这样,汤淡青色的,能喝到,青菜的清香。
车上下来,路边有两堆火,刚才在车上看到,路口的那里还有一堆,被玻璃窗化得好大。两堆火前,蹲着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他们都拿着树枝,拨楞着火苗和纸钱,女的那堆,还在地上画了个圈,火在圈里,烧着,现在天色,正在暗下来了,天空是深蓝色的,如果再暗一点,火会显得更明朗。
在车上看到,罗伯特给帕蒂·史密斯打电话,痛苦不堪地说,安迪·沃霍尔死了,他哭喊着说,他不应该死的。看到这儿,我很难受,已经很少有这样,代入的感情了,像安迪·沃霍尔,这样的人死了是很难受的啊,这样的人不应该死啊,整个世界里,他显得多么,特别。傻逼们,是不会知道,这种感受的。我想起我的朋友们,我想起今天在QQ群里,压抑着怒火,傻逼兮兮的人,活得这么好,这让我不舒服,看着他们愚蠢的傻乎乎的、狡猾的笑嘻嘻的脸,我就想拿垃圾桶,砸凹他们的,脸。
周围的世界,就是这么愚蠢,从来没有,变好过,也不要想着,变好它们,跟你无关,啊,你有什么办法,就像你必须要呼吸染污了的空气,喝,染污了的水。
只是想打人,而已。还有对自己的一点,失望。
有天夜里,爷爷来找我,他说,你每天到,两三点钟才,睡觉吗。我哥哥看到我十一二点才上网,他就猜就和家里人说,我每天两三点才,睡觉。其实那时我没上班,等晓乐用好了电脑,我再用,我每天都睡到自然醒。我说是的。爷爷就说,不要太呕心沥血了。我没有呕心沥血啊。爷爷说,是我没用场,要不然也不用你在外面,这么辛苦。
他这么说,我心里马上就,很难受。我说我没有呕心沥血啊,我很开心。
爷爷说,你一个人在外面,辛苦,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我真的没有,呕心沥血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很难受。
中午在办公室里待太久了,脑袋有点,晕,出去绕着办公楼绕、圈,先是小一点的,然后是一个大一点,的。看到旁边饭店楼层间支着的假树枝,树枝上的叶子,快掉光了,一地的,塑料叶子啊,回到座位,看到桌子上有一颗,代币,很早前买的吧,放在这里都忘记了,拿起一看,写着,飞越游艺厅,喜欢这个,名字。
2013.4.2



《句群9》20.怪物电影
一群美军被中亚人围攻,只剩下两个人,怎么办,其中一个低头一看,说往下跳,他们踏破地皮跳了下去,掉了好几层,掉进水里,水里很冷,我挣扎地浮起来,我们卷着裤腿沿着水边走,四边是耸立的顶到天上的石壁,我们看见前面的石头缝,缓缓地经过一座山一样的火红色的动物,我想是恐龙,我们停下来不动,等它走完,突然它停了一下,一只眼睛突然出现在石缝外面,盯着我们看,眼睛太大了,两只眼角还被挡在石缝外面。我们吓得大叫。我心想这是年度最恐怖镜头了。
我出现在一座湖边,湖边荒草外面是低矮宽广的军事建筑,天上飞着大鸟,岸边有一只剑齿龙,我不敢往湖水里走,湖里可能有什么龙,我想不对啊,军事基地旁边怎么会允许古生物偷生。
我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街上走,她是一个萝莉战士,下一个镜头她突然变成了十三四岁,短短的头发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方方的脸,看得出来仍旧是她,已经长胸脯了。我说,观众受不了了,刚刚还这么小,这个镜头就这么大。她说是呀,等下还有一个镜头我又要回到小时候了。我说,可不是,那个镜头我还想用呢,几年前拍好的。她说,我们别聊了,进入主题吧。
前面街上出现了一个女魔鬼。萝莉战士变身植物怪兽,她把路上的树木吸到身上,张着大嘴,枝叶披拂地冲了过去,手上捏着一根超级大的木棒,冲到一半的时候,怪兽变成了我,我感觉是我在冲。
在一座电梯井一般的铁架子里,一个坏人西装革履的,在架子的上头往下丢小孩,架子中间仰着一把刃口很大的断头铡,小孩一掉下去就血赤呼啦地断成两截,我在下面仰头张着嘴看着,一会儿我又变成在上面了,担心自己掉下去掉铡刀上。我心想昆丁的电影就喜欢玩这些,血腥啊什么的,心说算了吧,电影结束吧。底下那个人说好,开了几枪,每枪都打在那个人的白衬衣上。
小平突然开门进来一下,我惊醒了,如果不是惊醒,我不会记得的,梦太多了。我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喜欢《西游降魔篇》了,虽然这电影有个烂名字,其实就是怪兽片啊,我对怪兽片没有抵抗力啊,就像我这么喜欢《哥斯拉》,也很期待《环太平洋》。就像一条蛇,正常尺寸很恶心,但如果变得像龙那么大,我就只好又欣赏又赞美地看着它在空中游走了。但据说没有人对别人的梦感兴趣,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不想回头看自己记下来的梦。昨天没睡好,现在接着睡去,在怪物电影的三小时后。
20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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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智正

孙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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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嵊州市人,打字家,写小说、句群、字行,著有长篇《青少年》、《我们去干点什么吧》、句群辑《句群和字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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