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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群8》87.打牌

这个标题,打好有两小时了。我在沙发上躺下来,准备睡觉,沙发有点短,刚才小平拖了把椅子过来,我又拖了一把过来,面对面并在一起、摆着,一只脚搁一把,有点奢侈。把枕头,放在扶手下面,头顶蹭到扶手,后脑勺和脖子一起搁在枕头上,显得,很舒服。我还把一只手枕在后面,觉得脑子很清醒。

饿发穿着秋裤出来问我,有什么武打片可以看吗?一下子真心想不起来。小平听到我们对话,出来走了一圈,我感到从他给我拿被子、叫我拿枕头起,或者更早一点,他的心里有一些感触没有说出来。他的全身都散发着,无言的感触。我把灯关了,还是把一只手枕在脑后,觉得脑子里很清醒,好像怎么也不会睡着了,谁知道突然惊醒了一下,发现厅里一片黑暗,就起来打开了卫生间的灯光。是这样的,很困的时候,自以为脑子很清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椅面两边,有点翘起,有点硌脚,我坐起来挪开一把椅子,把剩下的那把椅子转了个方向面对着沙发,这样,椅面的高度、刚刚好,我重新平平地躺下,脚面露在被子外面,有暖气的房间真好啊,你看,冬天也不难熬。被子散发着气味,我懂的,没有洗过没有晒过,直接收起来放进柜子里,就会,这样。

第二次惊醒,是被房门哗一下打开的声音吵醒,惊坐起来,这时,开门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应该,我觉得这中间有个界限,是开门声把我惊醒,惊醒之后意识到是开门声把我惊醒,这里,有个小小的下意识的推断。我看到小华,他应该刚刚从门口走出来到卫生间去,我看到的是他经过客厅的某个瞬间的剪影,我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他洗漱的声音,断断续续听到,我就想,小华真是一个粗糙的孩子啊,关上门嘛,然后继续睡着,他出门时我又醒了,找手机看时间,小华问我要不要去睡到他床上去,我记得回答说再过几分钟我就要起来了。是的,我应该这么说的,我发现卫生间的灯没关。

然后我又眯着了两回,每次都猛一下惊醒过来,就是有根神经绷着,不要睡过头哦不要睡过头哦,这样的意识越来越沉,啪一下从神经上滑落,神经猛的弹了一下嗡嗡嗡把我震醒了,有时,这根神经有点松弛,意识挂在上面越来越弯,就算像鼻涕一下滑下来,它也不把我弹醒,这样的情况出现过几回,以为只是眯了一会儿,实际上几十分钟个把钟头都过去了,这也是梦想和现实的差别啊。在梦里,就像待在山里那么舒服、荫凉,而现实啊,就是这么刀砍斧劈。

这样,我就醒来了,我把枕头和被子抱进房间里扔在小华床上,我发现房门没关上,小华真是一个粗糙的孩子啊,看到小平穿着深色的秋衣秋裤,趴着睡,头搁在褥子上,枕头歪着,被子就一点点搭在后腰上,我拿了桌子上的洗面奶到卫生间洗脸,把卫生间的门关上,可惜,洗完脸后,没有大宝抹脸,我想,这洗面奶应该是小华的,我把它放回桌子上,看见小平把头搁在枕头上了,闭着眼睛掖被子中。我就关上门出来了,碰到了小蔡穿着秋裤走出来,寒暄了两句。

电梯等了几分钟才下来的,有点挤,当我进去,有个人为了给我腾地方,挤到了旁边小朋友的伞,妈妈劝他把伞收起来了,小朋友不肯,快哭了,幸好电梯,很快就到底了,我快步走出来,门开关那儿,有个阿姨扶着墙,不知道在捣腾鞋还是肚子疼,我展臂伸过她头顶,按了一下门开关,手指碰到了阿姨的手指一下,她抬头看了我一下,我拉开门大步朝台阶下面走去,可以想见,走在后面的人一个个鱼贯而出。我兜了个小圈,从人行道走到小区门口,有些人,抄近路从车路那儿走过来的。

早晨嘛,昨天又下过雨,空气有点冷的,路面有点湿,突然没来由地,一阵沮丧,我知道,这是通宵综合征,今天还算轻的,还是睡了几个小时的嘛。通宵综合征像酒后综合征,没说的,跟精神无关,就是身体的兴奋和抑制喏。

地铁站的人,我知道很多的,闸口那儿就排队了,一拨拨往里放人,放进去的人,如蒙大赦一般,往站台冲啊,我可以理解的,被挡在外面,很烦躁,放进去了,一阵开心,琐碎的小事,带来的喜悦和愤怒。在站台上面,等了两拨也没有挤上去,前面的人,就是前人,软趴趴的肉体绷着劲儿像铁一样硬啊,后面的人就是后人,劲儿也不小啊,真的像洪水一样推撞过来,这股软绵绵的排山倒海的力量真的难以抗拒啊,身不由己地就被推进去了,而对面那个的人脸就在我的鼻尖前面,相信他能感受到我的鼻息,毫毛,在鼻息里轻轻招摇,所以很恶心,所以,我使劲转开脸去,耳朵挂到了好几个人。大家都忍着,大家都想,过几分钟就好了,我猜大家是这样想的,反正我是,这样想的。没两站,我们都得下车转车,为什么不直接开到站呢你说。我们在大厅里滞留,一步步往前挪,满天满地的人啊,先是拥在大厅里,然后慢慢地一个个汇入银亮的栅栏隔成的走道,一人那么宽,就像洪水导入渠道,栅栏在大厅里,尽可能多地拐弯啊,而且还断了两次,洪水从渠道里泄出来,重新汇入下一节渠道,很费时的,本来排得好好的先后顺序又打乱了,让人生气。

当我们从渠道出口挤出来,啊,渠道外面空间好开阔啊,稀稀落落几个人快步下台阶往站台赶,我们是冲在最前面的精子,大部分还在管道里淤着,地铁来了,可以挤进万人的车厢也就上了几十个人,马上关门就走了,浪费、可惜,想想还在头上大厅里挪步的人们吧。对了,我忘了说,当我刚刚才(就是两个刚)挤进地铁,正在那个关口,一只脚在车里一只脚在车外,电话突然响了,我想是晓乐打来的,但我腾不出手拿电话,也腾不出空间把电话掏出来,还要弯着肘子打电话,哪会有这么大空间啊,我就不管它了,周围的人群像约束衣,把我挤得像光能转头的肉条。刚才,我在大厅里挪步的时候,我就给晓乐回了个电话,我感叹说,你每天上班都这么挤啊,我还说我的嗓子哑了,电话里,她的声音有点高兴,不知道为什么。

地铁到了四惠东的时候,我非常机警、老练地贴着门边站着,因为等下,再过两站还是三站,我就要下车了,我不能被他们挤到车厢的深处,不断问前面的人“下车吗下车吗”艰辛地挤出来,果然,地铁门一开,一群人像一块肉方体那样推进来,他们挤得如此绵密,人群里几个女人喊着,到了国贸也是这样,下了一拨人,一拨人喊着冲进来,啊,是的,可能背后的力量太大了,让人身不由己朝前冲,那力量大得太吓人了,所以女的就了喊起来,男的么,文化规定他不能喊的,只能发火、面无表情、心里怕得要死。

好吧,就这样吧。

2012.11.16


《句群8》88.11只飞机

很想虐待那个婴幼儿,就坐在我斜对面,样子像侏儒,我想扇她的脸,把她倒拎起来,扔到碧绿的草坪上去,她吃薯条的样子,太狡猾了。

看见一只飞机从小区的楼顶上飞过,太大了太近了,近得失真,可以看见发黑的腹部,尾翼上糊着黑芝麻糊,尾部最厚最多,朝机身方向变稀变薄(我看错方向了吗),扫把星般的形状(不知道怎么描写,使整个句群几乎难以行进,就这样了),像多年没擦的电风扇的扇叶。可以理解,尾翼划过的直线,够风扇的扇叶转上几年的周长,而大气层,多脏。接着我看到第二只飞机从右边飞过来,嗯,这只飞机的机型和刚才那只差别好大,这一只的机身又长又圆,像薯片筒,翅膀平展,微剪(夹着后半截机身别掉了),怎么说呢,又很像正在滑行的鲨鱼的,而这时,你看一下,展望一下天空,发现前方正升上来一只飞机,越升越大越升越高越升越小,左边,还有一只飞机,朝东南方向飞去,同时(应该看见这只飞机我才)看见,在那个方向上,有一只飞机——只好在不同轨道——拖着长长的白色的气管,从东南方朝正北方飞去——这可能的吧。(你数了有几只飞机了吗)。我把书合起来,捏着书走了一段,这是昨天下午,今天下午也是这样,我一边走一边看书,这样显得路不太长,为了去超市,我还刻意绕了一段路,这样,进超市之前,我可以看到预定的页数。走路也变得这么充实。

我坐在那把椅子上,没想到有点冷,我把第一个帽子戴起来,接着戴上第二个帽子(都是帽兜),把拉链拉到下巴下,我看到有个老头拄着杖,慢慢地一步挪半个脚掌地走过来,中间,他要经过两个水泥墩隔成的口子,我低下头,麦当劳的音乐太吵了(放英文歌的时候,还好一点),我无奈地收摊走人,隔壁那桌打电话的女人(吃早饭了吗……我在麦当劳,看会儿书,喝杯咖啡…………不想这么过去了……那你吃点早饭……十一点……好……)其实没事,旁边的树木正在落叶,我抬头的时候,吃惊地发现,那老头还在走,他已经走过口子,朝我坚定地走来,我吃惊啊,吃惊,这个人多么像贝克特的人物,而我,正在看贝克特,地上的落叶,他朝我走来,最后几步甚至像一个正常人那么便捷,我抬头看着他,我说,我说,你要坐这儿吗。他点了点头还是翕动了一下嘴唇,反正我知道,他就是要坐这把椅子,我飞快地站起来走掉了,走到几米外的另外一个口子的一棵树下,我坐下来,我得重新温暖椅面,空气好像有点流动的,谈不上是风,吹得左眼冷,我换到另外一把椅子上,背对着风,正对着太阳,太阳现在正在云雾和污浊的空气后面,破绽那儿露出痰迹一般的光晕,也像发黄的屁眼,那个老头端坐在那把椅子上,两手像猴子一样抬着,搭在拐杖上。嗒一下,吓一跳,一片叶子掉帽兜上,声音这么重!

我索性抬头点点,现在天空上有几只飞机,噢,这里一只,那里也有一只,一共是……那嗡嗡的声音,原来是一辆三蹦子开过去,天空里好多乌鸟翻飞,因为背对太阳,只能看见它们乌黑的身子,临空翻飞,这里有五六只,那里有三四只,对,我知道附近有片树林。

太冷了,我不是故意,前言不搭后语时空错乱,回到麦当劳,从一片拆迁的工地穿过,还留着好多多年的树,还有草,野草,杂乱的墙块,砖瓦,一座新造的庙,一个中年男人收拾树枝,冬天了,哪来这么多树枝,树枝细得像长草,北方也有这么繁茂的植物的吗,他的目光,越过我说,别拉了。朝着我的来路说的,那儿有个小孩在玩吗?出口那儿,一辆车停着,它怎么开进来的,它想从这儿开出去,那儿可摞着水泥块,有几个人在搬大理石板,三轮车拖了好多块,往踏板车上搁一块,垫着塑料布,高兴地说,这下好了,五六个劳动人民,望过庙那儿,小区里坐着几个老人,老女人居多,放着婴儿车,两个透明面板的篮球架,高级安静的小区啊。

在麦当劳,睡着了一会儿,昨天看见一个街头滑板范儿的小孩,栗色头发(倒扣着LA的帽子,黑色的高帮板鞋,银色的戒子),带着两个很矬的女孩,隔壁桌挤着六七个入时的少男少女,玩手机,戴着没有玻璃的巨大的黑镜框,啊,怎么觉得我也才这点年纪啊。玻璃窗下面,一个柔软的很像一个熟人的多年女朋友的女人,戴着彩色的线帽穿着灰色的运动裤坐进一辆车里,白色的,太阳已经从云层里钻过来,阳光明亮地照射(其实看不见射线),对面就是南方那么,这儿的太阳果然比我小时候的太阳要斜好多,以前的太阳基本上就在头顶,很难通过它判断方向的,多说一句,你看,它快掉到南边的地平线上了。我的肚子又饿了,想到等下去超市买点小面包,在网吧小心翼翼地拆开,你知道,网吧很脏的,不要让食指碰到食物,隔着包装纸就把食物吃完(喝点水、也),进超市,促销员说什么什么何炅代言的。去结账时她又说了一句,听清了。好像是什么方便面。

出超市,我还有三页要看,一手捏着书,一手拎着袋,经过洗车房,跨着污水的江心洲大步走过,绕开井盖,向周围的人证明,我完全不傻。十字路口那儿,三个老太太边走边聊,那个老太太中气十足地说我操他妈屄啊,还没骂完,惶恐地朝后一看,她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是一辆自行车,一个中年骑着,坐着一个小孩,小孩唱歌。在斑马线上,一个老太太说,你车怎么坐啊。一个骑电动车的男人,后座上搭着沉重的尸袋,笑着下巴朝后坐点点。老太太说,我可不敢,摔下来不得了,我手里提拉东西太沉了。男人笑着开车走了。我有点吃惊,听老太太的意思是有点想坐的,至少把她手里东西带走啊。回头看看,老太太拎着袋米,还有一个纸袋。

看完书,我走起来路来就快多了。

2012.11.18


《句群8》89.缺氧

地铁。两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三十来岁都。简化省略改动概括如下。a男说,就两块地瓜片了搁那儿都烂了,没吃着。b男:你没吃着每天你这么早下去!a:哪有每天这么早下去。b:我都看到你了,昨天一个人那么一大碗焖面,都给你吃了我下去都没了。a:就一小碗。b:操,一小碗,那么一大碗!b:现在他妈的也不做丸子了,特爱吃,一个月就做那么一回他妈的吃什么啊,操。a:中午那炒油菜不错,有虾仁儿。b:我爱吃那xxxx,一拌特下饭你知道吗。a:梅菜扣肉不错,我爱吃那个,梅菜扣肉,下饭。女的插嘴:那你们去提啊。b:跟谁提啊,谁听啊。你说哎,以前那什么菜,你知道吗我特爱吃。
傻屄。

呷哺呷哺。两女的,二十几岁。简化省略改动概括如下。a女说,我请啊我请,咱俩这么要好今天我叫你来的。b女说,我俩就别抢了。服务员,现在我们10元送台历,79折优惠,十元投资百元回报。b:不用了。a:什么呀?服务员:就是吧啦吧啦。b:不用不用。a:79折差不多了吧。b:又不会经常来吃。a:我还是有时候经常来的。服务员:82。a女掏出一张卡,服务员:对不起,我们这儿机器坏了、好久了。b女掏钱。a:普通银行卡能刷吗?服务员:刷不了,您要取钱的话出门上楼就有机器。b女给服务员钱。a:哎呀今天是我骗你来了,下次给你钱。b:是啊,上当了……我开玩笑的。a:你多吃点,出门也没吃好。b:吃好了。a:你和谁出去的。b:xx。a:xx?他是男的呀!你和男的两个出去呀!
傻屄。

2012.11.19


《句群8》90.等车

拖到5点多下班,出门,大楼里太闷了,吸足了品质低劣的空气,头闷闷的,不吸也闷,外面的空气也脏,但至少无边无际,也冷,吸食起来舒服一点,在QQ群里,和大家讨论了一下,为什么现代大楼,都设计成不能开窗的玻璃墙,有说为了防跳楼,这理由太业余了,想来也不会是主因,又有说因为高空风压,也没这么高吧,又说是为了控制室温,这个我理解,就是让大楼成封闭的系统,变成一个细胞,与外界进行整体交接,就像一个人的皮肤,开满窗那还了得,不对啊,人皮到处都是毛孔啊,但毛孔有生化混沌控制……这个理由我比较接受,就是为了控制牺牲了通风,很傻的,

这样,我就不想立刻进地下坐地铁,我在地面上走会儿先,天还挺凉的,走了一段就有点后悔,饿,刚该在楼下买两个包子,现在,路边是宽阔的马路,路边是辉煌的超级大楼,去哪里买,一块钱的包子,热腾腾的暄乎的包子,又便宜吃下去又暖肚子。楼下的那个包子铺,早高峰时,人们举着钱围着蒸笼前,四五层,喊,两个豆腐的,两个雪菜,一个烧卖一杯豆浆……一个个热切地伸着脖子翘着头,信徒似的,一拿到包子就掉头而去。这时,

好考验复杂信息处理能力,多管道接收啊,一个小伙一个姑娘卖,另两个小伙包,还打个豆浆、什么的,就在两三平米空间里,窗口一张铁皮桌子,搁着好几摞蒸屉,什么馅的搁在哪个屉子里,记得清清楚楚的,姑娘显得比小伙利落点,一手反撑着塑料袋一手撑起蒸屉,把包子抓进袋里,还系个结再给你,收你钱时眼睛已经瞄向下一位,基本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小伙就敞着袋口给你了,两人忙得额头冒汗,姑娘脸红扑扑的,好在也就两三个小时,过了九点十点,就可以坐着玩会儿手机了。晚上六七点好像也是个小高峰,那天下班后,饿得更厉害,就没忘记买包子,六七个穿校服的中学生在,四个女生先走,留意着身后两个男生说话,一边听一边窃笑,一个男生在报馅,一会儿说雪菜的一会儿说胡萝卜,是有点乱,那小伙给他包子,也没接好掉桌上了,小伙说哎呀。看意思想重新拿几个。中学生说,没事没事,反正不是咱俩吃。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同伴,两人大笑。他还故意拿脏手捏了两下包子。姑娘在包馅,回过头来说,我们家桌子不脏,桌上揉面的。那小伙就一句话也没说,就是把包子抓进塑料袋里交给那两个中学生。小伙的情商和口齿就是比不上姑娘啊。(2012.12.22)

这么想时,多天前了,正从永安里地铁的扶梯上站着走下去。现在,也就是前天傍晚,走到国贸那儿,好久、没来坐938了,天冷风大等不起,只站了一会儿,一辆938来了,远远看去空座位很多,近了一看原来是938快,这站不停,空欢喜,转身往地铁站走,谁知又来一辆,这下看准了,是938,赶紧跑回去排队,看后座还空着,也许能坐上一个位子,上了车,心里多么饥渴,可是没座了,我是第二个没座的,站着的人那里,算靠前了,有充裕的时间找个比较舒适的站位,可是有什么用,真的,我要站回去吗,站三十分钟,犹豫了一下,我喊开门,白花了8毛钱,从后门下来了啊,死心去站地铁,站了两站到四惠,四惠是首发站,我可以等等,等过去一到两趟,就可以坐坐位了,这次是这样的,有个女孩站在隔离墩前,已经放过一辆了,这时又来了一辆,这女孩扒着圆滚滚的隔离墩,跟墩后的女伴说,你拉住我啊。站在头一个是挺危险,可能被车刮到,可能被人挤得掉轨道里,也可能被人硬推进车厢,为什么这个墩子圆乎乎的,连个拉手都没有。

我也想放走这辆等下一辆,可那女孩站那儿了,只好侧身尽量往中间站,这时,不想发生的一幕发生了,后面的人像浪头一样涌过来推撞着我,挺了没几秒,我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身不由己地进了车厢,奋力转身想出去,这时我撞到了一堵人墙,还有像橄榄球运动员一样推撞过来的上车员,我只好放弃了,压抑着无奈的怒火,这意味着要站二十分钟,少睡这二十分钟,意味着整个晚上,我的头都会晕晕的,这时我听到前面一个背对着我的老太太说,还往外走!小伙子占什么座啊!?我不能确定是不是说我,四五个老太太围着一圈,其他几个没有搭腔,不过我已经很想揪着这老太太头发把她的额头往扶手柱上撞。老B为什么一定要多说一句呢。

我听见她们的废话,车人真多啊下一站是哪儿啊咱们坐几站下车啊。就是嘴不闲着啊。到了四惠东,又一堆人冲撞进来,那个老太太喊,哎呦哎呦,小伙子怎么这么有劲呢。太淫秽了。到果园下车,我决定放过19路和316,坐435,435空啊,一定有位子,真的是有,在车上,我闭着眼眯了几分钟,马上就到站了,我大概要快走20分钟到家,车外的天气还是很冷,以前夏天走回家,刚好对着西天,还拍了好几张夕阳的照片呢,还能边走边看书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天黑了,我有气无力地走着,觉得脚有点涨脚边有点疼,可能新鞋的缘故,脚底板疼,前些天后跟还蹭破了皮,贴着创口贴居然没蹭下来就不疼了,现在我走过那个小区门口,放着好多小孩坐着玩的、飞不起来的飞机,摇摇晃晃的喜羊羊,当我在十字路口转身,发现后面来了一辆19路,真是很高兴,夏天我一定会放它走的,我就快走了几步,红灯也不管了,在站牌底下舒心地等着19路开过来。
2012.11.23


91.通宵忧郁症

其实也没有通宵,还是睡了4个小时。刚刚想在邮箱里写,网速好像不给力,打开一个word文档,如此空白的一无所有的界面,把一个枣糕拿到电脑桌上,用洁白的咖啡杯倒一点开水,我知道水其实很脏,有垢,也不太有了,热水瓶拿起来,这么空荡荡的轻轻的、晃荡,想烧点热水,还是不烧了,枣糕刚才剩下的,路上吃了一块,现在还有一块塑料袋装着的,袋口扭着,等下饿了先垫一点,电饭煲里,还有粥,等下放锅里、热一下,应该还有馒头,孙猫猫外婆和外公在,不会没有馒头,冰箱里看一下,没有,在桌上?对,在桌上,等下喝点粥吃馒头就橄榄菜,不错的一顿,再去理发去麦当劳睡会儿看会儿书,回家,晚上工作一会儿,早上下了公交,忧郁症就严重了一点,即使赢了钱也是这样,就像喝酒高兴过头,就要不高兴,在冷冽的空气里,前面,有个老头抽抽,不知是锻炼身体还是发神经,一只不知放在哪里的收音机,放着依依呀呀的地方戏,我知道,空气被他震动了,所以方圆百米之内的人,都注意到他,他发出的能量,像水波一样,一圈圈地播散出去,是这样的,今天阳光不错,所以从前门回去吧,我想起人生境遇,对啊,谁也没有脑后长眼,我想了一下,从目前的情况看,也许有200万就可以安排得妥妥的,也许一直呆到杭州,从毕业到现在,差不多可以过上想过的日子,不用卖时间换钱了,我这么清心寡欲你说。家里空荡荡的,厅真的有点大,没想到一个人也没在家,孙猫猫也不在,我看电脑开着,搜索脑梗塞后遗症的页面,孙猫猫外公应该,身体不舒服了,但不会太严重,孙猫猫妈没给我打电话,所以我就坐了一会儿,享受一下万事不沾身的瞬间,我打开邮箱,把赌帐记下来,然后记一笔日记,然后我想写《南方》了,每天晚上去网吧,写一点,差不多一年,就可以完成了,我看了一下《南方》的开头,第一句话就让我不太舒服,我去微博私信里把《南方》当下来,因为存了太多版本,我已经不知道哪个是最终版,我把这个版本存到“存档”文件里,找不到移动硬盘,就改存网盘好了,我把存档文件名改为存档2012.11.24,又存到另一个网盘上,我才发现原来163网盘里存着,03年到05年的全部文字,完全忘记了啊,还有三张照片,和一个现在很讨厌的熟人的合影,我把日记全部粘贴出来看了一下,原来从07年到现在,已经有11万字多了啊,我往回浏览了几条,啊,多么自在因为没有看到写得多么自在,还有好些小花招在抬头上,日记给了我一些安慰,肚子咕咕响,找本什么书去厕所呢,那只盛通的文件袋里放着初九的诗集、贝克特和尼采,好像都不想看,在卧室门口转了一下,看看卡夫卡的日记信件,对啊对啊,他也始终怀疑自己写得不好,他真是给了我莫大的安慰,他在情书里说“最亲爱的,你可理解这么一点:倘若不想完全沉浸在绝望之中,写得不好也非写不可。为了成功的写作带来的幸福,必须受到如此可怕的、惩罚”。虽然是双引号,还是改了几个标题和一两个字眼,现在忧郁症果然好点了,起先没想到,通宵忧郁症这个题目,真的可以有一则足够长的句群,我从马桶上站起来时,发现真的挺喜欢工业品的,实际实用。想起多年前想写一个长的叫《两兄弟》,一个叫学文一个叫学武,两人百无禁忌啊,操妈妈打小孩强奸老母狗。现在,我只能写得这么遮掩。不仅我,活人都是这样。之前所有的写作几乎都是笑话和戏剧。我期待垂死时的《爱情》。

2012.11.24


《句群8》92.剪头发

时间也过得太快了,我不过是觉得肚饿,去饭桌、厨房、冰箱那儿转悠了一下,吃另一个馒头、喝了几口雪碧,吃了几口橄榄菜,开了几个网页,看了几个帖子,看了一个微博的@,就过了十几分钟,我不过去洗了把脸,刷了下牙,之前看了一下格子衬衫配帽衫的效果,抹了点香香,就过了十分钟,这下完全没时间找明天要穿的裤子了,不管了,就把苦头留给明天好了。昨天,剪完头发从理发店出来,真是好轻松啊,我终于理了头了,我要马上去补牙,剪头发对我来说,也是轻微的负累,这一定是生人恐惧症在作祟,我从十字路口走出去,天气多么阴冷,好像要下雪的样子,但我记得昨天其实晴天,我摘掉眼镜对着镜子,看不清镜子里的样子,也看不清理发师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和理发师的眼神对视过,有一次剪头发,我打瞌睡了几乎睡着,怎么做到这么放松的,可能闭着眼睛的缘故,因为看不见因为很迷茫,眼睛索性会闭起来,理发师又在说我前面的头发有点少,要不要烫一下,我说烫过的,确实真的烫过,那次快回家过年了,我想给家人新气象的,后来好像也没烫出效果,我在理发店坐了两三个小时后悔得要死,太浪费时间了,还发现带的钱不够,后来他们饶了我了,刚才从这家理发店门口走过去,我记得以前来剪过一次,店面没这么堂皇的,灯没这么亮,门口没这么高大,现在怎么回事,还有个黄头毛的小伙走来走去,我有点紧张,继续往前走,前面两家都忙着,这家也忙着,还是回来这家吧,刚刚迎面走来一个姑娘,夹着烟,烟冒着烟,看上去屌屌的,现在我原路返回,好像跟踪她似的,我发现她也就穿着大衣、牛仔裤靴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散发着骚气,还夹着烟,可能是烟和走路的姿态,这样的女的很容易被强奸,可是强奸的人为什么不是强奸容易强奸的呢,看这姑娘的样子,不是容易强奸的主啊,这个头剪得我比较满意,我从理发店出来,真的很轻松,觉得完成了一样事情,说理发为剪头,有点恐怖,还有说绞头的,这真的是。我看见月亮已经圆过半圆了,前几天看见11只飞机的那天,月亮还是仰躺着的薄薄的一片,两头翘起来中间凹下去,现在圆得中间都有点鼓起来了,如果所有的事情解决起来像剪头发这样该多好啊,即使重新长出来,也可以马上剃掉,我看着镜子里的样子,真的很奇怪,镜子里怎么又完整的镜像呢,镜子后面好像很深,既然把物象摄制了过去,那一定有能量损耗吧,这些是什么能量呢,为什么人的样子可以被镜子照出来,为什么真的声音可以录制下来,活动影响可以拍摄下来,好奇怪,刚好有这样的现象存在,跟日常生活比起来,这样的现象不是太离奇了吗,这不是证明看不见的东西也可以保存下来吗,这不是证明时间和人的生命可以保存下来吗,这不是证明能量可以保存和传递信息吗,这不是说信息就是能量吗?这不是说信息和能量在互相交换吗,这不是说生命就是信息吗?啊,这次我不回头整理检查错别字了。

2012.11.26


《句群8》93.铁丝和发丝

我拎着袋子在草坪上走,如果在人行道,太阳照不到,风大,冷,在草坪上,太阳照着可以暖和一点,太阳在8分钟外,你想想这么远的一个星球,仍旧可以加温,草坪上的草都枯了,短短的平头,走上去稍稍有点嘁咔作响。

发现洗手池不下水了,也下,但下得不顺畅,下水口那儿,没有形成漏斗状的漩涡,水面平稳,看久一点能发现,在下降,水面不动声色地下降。我跑到客厅里拿了只筷子捅了捅,水漏干的话还得重放点水测试,没用,我把整支筷子都捅进去了的,把水池地下的柜门打开,是的,下水口的铁管直接水管,没有转口,没有可能淤积的转弯,那么怎么回事呢,上次用,水还是通的,我耐心地等、水池里的水走完,把水管撸(呵)下来,想要不要接个面盆,看了看,水管的喉咙那儿,堵着一团,用手指夹了夹,又湿又滑,手指不够长,我去抽屉那儿拿了把剪刀,夹住了小心不要剪断,把那团扯了出来,吃惊了,原来是一坨一嘟噜毛发,滴着水,裹着又湿又滑的发白的像浓稠的肥皂水一样的、黏液,嗯对的,这些就是洗头时掉下来的头发吧,几天前,我俯身在洗手池上刷牙,闻到下水口隐隐冒出来的臭气,原来这样,原来是这些头发快沤烂了,对的,那么就是说,这些头发里有好多微生物,就像把食物破衣服放在一个角落里会创生老鼠一样,我把这些头发和微生物扔进垃圾桶,等下赶紧扔掉,我想起电影里浑身掉黏液的长毛怪,好像还没有这样的长毛怪。

昨天,在电影里我学会,可以把床垫翻过来用,那面已经睡凹睡松软了这面还是很坚实了,把从那面承受过来的力量从这面抵回去,在那个电影里,那个戴上深黑色美瞳的老女人吓到我了,她长得像孙猫猫的外婆,不喜超自然恐怖片。

洗碗池的水龙头松了,每次我去用水,都会把螺丝拧紧,可是,它吃不住劲了,我也不愿意因为这样重换一个龙头,我知道有一天,孙猫猫外婆会让它完全滑脱,果然昨天我就发现,螺帽不见了螺栓也不见了,垫片放在窗台上,水龙头虚套在接口上,我想如果家里有铅丝就好了,我老家有的,老爹的那个工具箱里有,现在我只好把孙猫猫弄坏的那个耳机的耳机线剪下来,你知道,耳机线外面裹着皮管,这样就拴不紧,不过我还是去拴了,水龙头真的像头一样,可以摇来摇去。孙猫猫外公回来说,小孙水龙头坏了,我说绑了,如果有铁丝就好了,我说你在路上看到铁丝就捡一根回来。

刚才,我在路上走,突然嚏一下,踢到了一段圈成两圈的铅丝,铅丝就是铁丝,我的脑子里闪了一下,回去把它捡起来,我的手里还捏着一只塑料袋,为了不被戳破,我打算把铅丝冒出来的头圈进圈里,就发现这根铅丝有点粗,挺坚的,不太适合绑龙头,不过还是收起来吧,我想象着小时候见过,爸爸干活用老虎钳扯着铅丝绑脚手架绑浇桁条的铁骨架,最后把铅丝的两头并在一起拧得像麻花一样,那样就咬得很死了,然后敲两下,敲得麻花回头,这样不会拉到手扯到衣服什么的。如果铅丝细软,用一个小钩勾着绕几圈,铅丝就拧得紧紧的,拧过头了,麻花会扭曲,还会断。

2012.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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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智正

孙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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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嵊州市人,打字家,写小说、句群、字行,著有长篇《青少年》、《我们去干点什么吧》、句群辑《句群和字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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